“很意外我会在乎你的命么?”郁昭加重语气,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在黑下去的光线里,神色幽深得迫人,“魏鸣野,我不是机器,我也有感情。”
“身边的人被误解,被我连累,因此而被伤害,我会愤怒,会担心。”她说,“我教给你那么多保命的技巧,变强的方式,不是为了让你某一天,在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的前提下,无谓地和敌人玉石俱焚。”
魏鸣野神色怔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停止了。
郁昭的话字字句句钻入他的耳朵,被拆解成每个读音,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大脑放空了几秒钟,然后所有的信息瞬间整合起来,把含义传递给了他。
玉石俱焚这个词没听过,但没什么——
他听到了什么?
郁昭在说她在乎他!
她在乎他的命!比起他伤了那么多人,她更在乎他差点死了!
魏鸣野觉得如果自己是一只开水壶,现在一定已经发出尖锐的爆鸣,并从眼耳口鼻冒出无限的热气来。
“郁,郁昭……”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嘴唇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在他的大脑清醒过来之前,他把忐忑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说完之后,最先愣住的是他自己。
他仓皇地抬头去看郁昭的脸,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脸上没有一丝惊讶或者意外,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天上这时又下起雪来,雪花轻柔地映在她的瞳孔里,魏鸣野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失去的勇气忽然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做着从来没有做过的事,说着从来没说过的话,少年的心在这一刻失去了恐惧,他注视着自己的心上人,目光灼灼,仿佛太阳在黑夜中亮起。
“我喜欢你——刚才是冲动,但我考虑再久,也还是会对你这么说。”魏鸣野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从来没喜欢过谁,魏婴告诉我,喜欢就是掠夺,是想要占有对方的身体,但我觉得不对……起码不全对。”
“因为在看着你的时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不、也不是不想,但仅仅只是看着你,在你身边,我就会非常开心,非常满足。”魏鸣野说,“我从来没有那么满足过,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很满足,你摸我头的时候我很满足,你使唤我去做事我很满足,你叫我小漂亮的时候,我的心都要从嗓子里飞出来了。”
“但我现在越来越不满足了,我想更多地、更多地亲近你,不是做那档子事,就是想再靠得你近一些,比任何人都近,比棺材脸还近。”魏鸣野嫌恶地皱了下眉,“不小心有恶心的东西掺进来了,但我很在意他,郁昭,看着他那么接近你,我难过得要把他杀了,但你肯定不准,我憋了那么久才实在憋不住和他打了一架,你还说了我,还不给我治伤……”
说着说着,炽烈的告白突然变成了委屈的控诉,魏鸣野觉得这走向不太对,连忙清了清嗓子,正要拐回来,突然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多,郁昭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看向郁昭,觉得她还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让他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连面对他这番颠三倒四的话,也没有改变多少表情,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迟来的酸涩和沮丧重新填进他的胸口,他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就算不喜欢我……好歹也给点反应啊。”
然而和他想象的不同,郁昭现在哪里是镇定自若,她压根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清楚魏鸣野迟早会和她说喜欢,少年就不是个能藏住事的性格,他怎么想了就怎么去做,默默暗恋一定不在他的字典里。
她准备好了说辞,做好了他一旦说了就怎么回绝的预想,但她模拟了那么多种情景思考了那么多种办法,却忘了人的感情终究不是受到理智操控的。
即使她对少年没那个意思,但她不是机器,也不是木头。
面对少年炽烈的,扑面而来的感情,她愣住了,即使看起来再镇定自若,她自己知道,她在一瞬间失去了反应。
好温暖。
即使天上在下雪,这废土的气温能把人冻成速链,郁昭却感觉自己被烧着了。
之前做的种种准备都失去了用处,她看着少年勉强中带着难过的笑,心情复杂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抱歉。”她用很温柔的口吻说。
少年眼中那一丝希冀的光灭掉了。
“嗯……其实我已经知道了。”魏鸣野屈起纤韧的长腿,避开郁昭的目光,把侧脸放在膝盖上,看着远方的山峰,他极力装出不在意的语气,“虽然我也不太懂,但以我自己类比一下的话,我一看到你和别人亲近就难受,你却从来没有这种反应,所以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了。”
“魏鸣野。”
“对不起嘛,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是坚持和你说这些话,啊,我好像搞砸了,明明什么都不说的话,一切像从前一样就好了,但我忍不住。”魏鸣野的声音里掺入些湿润的鼻音,“不然,不然你就当今天我什么都没说过,行不行?”
“魏鸣野。”
“……总之,别赶我走。”魏鸣野说,“我可以离你远一点,就远一点,顶多不在你眼前晃,你还要去那么麻烦的地方,起码让我保护你,一想到你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出事,我会疯掉的。”
一双手捧住他的脸,把他强行转过来。
魏鸣野懵懵地,下意识地随着郁昭动作,微红的眼睛,湿润的眼眶里将落不落的泪滴,全都映在了郁昭的眼睛里,他心中一急,又莫名委屈,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拿下来,又舍不得这份碰触而不敢用力。
“……一点都不帅了。”他说。
郁昭用拇指擦过他的眼角,少年的眼泪和他的感情一样炽热,郁昭在预想这一幕的时候,本来以为会很麻烦,但它真正发生了,她发现自己并不觉得麻烦。
即使要做的是哄小孩的事。
“不要哭。”她说,“你是魏鸣野。”
魏鸣野是不羁的风,是自由而荒芜的旷野,在剧情里很多人喜欢他,但从来没有人牵绊住他,这个因为告白失败而哭鼻子的魏鸣野,郁昭感觉有几分陌生,但让这个人显得更可爱了。
虽然她在预想里想到他会哭的可能,但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她以为以魏鸣野的性格,他会很难过,但会潇洒地摆摆手,说你不喜欢我没事,我继续喜欢你就行,直到我不喜欢了,那就不喜欢了。
按照魏鸣野的性格,本该是这样。
“魏鸣野怎么了,魏鸣野就不可以哭吗?”这个哭鼻子的魏鸣野说,“我也不想啊,在你眼里我现在得是个什么丑模样,但我控制不住。”
“不丑。”这下郁昭真实地叹气了,“对自己有点信心,你怎么会丑。”
“我不丑你怎么不喜欢我。”魏鸣野说,“是我还不够好看。”
郁昭确定他不会再缩回去默默哭鼻子,慢慢放开了手,魏鸣野的手指虚虚地抓了抓,还是松开了。
“既然你以你自己的感觉来做判断,那就回忆一下,刚才你说了那么多,有哪一句提到了我的脸?”
这个问题把魏鸣野问住了,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刚才疯疯癫癫的告白,发现居然真的一个字都没提过他一向最看中的容貌。
他有些懵,怎么会一个字都没提过郁昭那张好看的脸?明明他看人最先关注的就是脸*,最开始他跟着沈一煜他们,也是因为他们三个都有一张好看的脸,让他从极乐之宴出来之后被养刁的审美得到了满足,而废土上大多数人都太歪瓜裂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