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目光毒辣,知道居中那汉子才是关键,便先送另外七人。
兵马夜袭,拿了家里顶梁柱,七家百姓都吓坏了,此时仍灯火通明,妇孺哭声一片,童贯挨家挨户告了罪,又取出金子赔偿。
无一例外,那七家人都坚辞不受!
童贯也没有勉强,只是暗暗在袖子里藏了一锭金子,他能以礼相待,一路好言好语问话,那汉子见他不问“恶”字,倒也能回两句。
原来他叫张二虎,只因大哥死得早,家里尚有老母、嫂嫂、侄儿须得供养,屡屡去二龙山投军,却不能够,时常引以为憾。
待到家中,母亲、嫂嫂正相拥而泣,童贯上前一礼,道
“老夫人受惊了,本官错抓了二虎,特来告罪!”
那老婆婆却不理他,只将儿媳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童贯,待张二虎上前搀扶,绷着的身子才软下来,童贯又说
“大兵鲁莽,多有得罪,奉上黄金十两,权作赔礼了!”
老婆婆仍低头不语,张二虎嫂嫂却偷偷看了一眼亲兵手里那托盘,又迅撇开脸,张二虎看见,急道
“大人,我说了不要!”
张二虎都看出他嫂嫂想要了,童贯又岂能视而不见?
挥挥手,那亲兵托着盘子出去了。
他却没走,又苦着脸说
“走的乏了,张二哥给口水喝?”
张二虎怒道
“你率兵来讨天雄军,我家里深受林寨主大恩,不跟你拼命,已然心中惭愧,还讨什么水喝?去,去!”
童贯自然不能走,咂咂嘴,道
“张二哥,本官已得了林教头吩咐,哪里能打天雄军?你不信我,明日去阵前一看便知……实在是疼的厉害了,口渴难捱……”
张二虎正待说话,他嫂嫂却先插了一句,道
“这位大人亲自送叔叔回来,也不错为难我家,不过讨口水喝,也不算对不住林寨主,叔叔又执拗起来了?”
说着,便走过去,沏了一盏茶端来。
张二虎气得直咬牙,若是他浑家,早拖过来打了,可长嫂如母,他也无可奈何,忿忿的背过身去。
他这一背身,却给了童贯机会,趁他嫂嫂奉茶,便从袖子里取出那锭金子来,一手接了茶杯,一手将那金子塞了过去。
那妇人也机敏,拿身子挡住婆婆视线,就接了金子,拢在袖子里。
一瞬间,童贯胸腹之间就不疼了!
童贯恍然大悟,怪不得张二虎等人之前不敢要他金子?
原来,一旦拿了金子,这“恶”字就破了!
将茶水一饮而尽,俯身道
“多谢,多有叨扰,就此告辞!”
身上不痛,脚步也轻快起来,就出门上了马车,一路奔回行营,心中已有了算计,暗暗咬牙——
林冲,你等着!
走了半程,忽然想起,那时林冲说
止痛的办法,除这‘恶’字的办法,也不必我说。你既然来了青州,明日随便找个百姓,一问便知!
他不怕我除了“恶”字,又反水么?
回到中军大帐,就匆匆解开衣衫,低头一看,顿时坐蜡。
那黑黢黢的“恶”字,依然好端端的刻在胸腹之间,笔画之间,仍不断渗出恶臭黑水,只是不疼了而已,哪里破了?
看来,赠人黄金,只是止痛而已。
要想根除,恐怕还得寻别的法儿,怪不得他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