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饭罢,林冲又问蒋门神,施恩才说:
“那厮姓蒋名忠,有九尺来长身材,因此江湖上起他一个诨名,叫做蒋门神,其实那厮不特长大,原来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枪棒,拽拳飞脚,也有力气,相扑为最,时常自夸大言道:‘三年上泰岳争交,不曾有对。普天之下,没我一般的了!’”
林冲笑道:
“倒是有些名头,也捱得几拳。上次打杨老弟,被大哥占了先,这次便由二郎打个头阵,试试他斤两如何?”
武松听说,也是跃跃欲试,又听林冲说:
“大哥却没见过二郎的醉拳,且先吃饱了酒,再去不迟!”
丢出一根金条,命那小二买了好酒回来,却不在店里吃,只让施恩一担子挑了,又取了几只碗,吩咐道:
“二郎此去,却要做个无三不过望的排场!”
武松疑惑道:
“哥哥,如何是无三不过望?”
林冲笑道:
“自出了这店门,但遇着一个卖酒的铺子,便要吃三碗酒,若无三碗时,便不过望子去,这个唤做无三不过望!”
武松一听,顿时大笑道:
“还是哥哥知我,如此去了,才有些意思!”
一旁鲁智深却被勾起了酒虫子,巴巴的看着那担子,眼馋道:
“不好,我也须吃这个仪程!”
林冲又笑:
“我二人自然陪二郎吃了,否则嘴里涎水,却忍不住!”
一行人大笑出门,施恩挑了担子,骇然道:
“大帅,此去我家的酒肉铺,少说也有十余家卖酒的铺子,若要每户吃三碗时,恰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里。恐武松哥哥早已醉了,如何使得拳脚,打那蒋门神?”
武松大笑道:
“你怕我醉了没本事,我却是没酒没本事。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这气力不知从何而来,须烂醉了,才好下手,又有力,又有势!”
施恩见状,也不敢多说,留老父在店里,就跟了去。
这一路行来,兄弟三人吃得爽快,及至施恩的酒肉铺时,不提武松,便是林冲和鲁智深也醉眼迷蒙,走路打晃。
施恩暗暗叫苦,武松酒却涌上来,把布衫摊开,确实是醉了,前颠后偃,东倒西歪,林冲也不扶他,见施恩不走,便问道:
“可是到了么?”
施恩踌躇道:
“那丁字路口的便是了,只武松哥哥醉了,不若明日……”
话没说完,武松已经抢了出去,摇摇晃晃,来到那酒店门口,却见门前一个大汉,形容丑恶,相貌粗疏,一身紫肉横铺,几道青筋暴起,黄髯斜卷,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
此时手里拿着蝇拂子,坐在绿槐树下乘凉。
林冲等人并未跟来,只远远看着,早见丁字路口一个大酒店,檐前立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
河阳风月!
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林冲笑道:
“你只说是个酒肉铺子,原来却不小!”
施恩尚未搭腔,便听武松那边,已是一声暴喝:
“这腌臜铺子,主人姓什么?”
蒋门神见是个醉汉,也懒得搭理,只说:
“姓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