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笑道:
“我又不做官,要那虚名作甚?”
武松停在耳里,却似下定了决心一样,即拜倒在地,恳切道:
“哥哥不要这虚名,武二也不要了,若哥哥不嫌,不若就此结为异姓兄弟,同生共死,保得哥哥出城,一起逍遥去也!”
“不可,不可……”
林冲大摇其头,解释道:
“高球老贼丧子,必不肯善罢甘休,再过几日,便有海捕文书传下,二郎如今有了官身,前途不可限量,绝不可与林冲有半分干系。我在此等你,也不是为别个,只不愿欺心骗你罢了!”
“哥哥说的甚剜心话?”
武松气呼呼的说:
“武二这都头,全赖哥哥提携,且若非哥哥出手,武二尚不知在何处受苦……哥哥信我,告以实言,武二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猪狗牲畜,那鸟官不做也罢,今日便护哥哥出城,往后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了,但皱一下眉头,便不是真汉子!”
林冲将他扶起,喟然一叹:
“二郎自然是拳上站人的真汉子,但你这前程来之不易,若就此弃了,岂不是枉费我一番苦心?”
见武松神色郁郁,又宽慰道:
“其实我已有了落脚之处,实是路走岔了,才到了清河县,也是缘分使然,遇见贤弟。如今一别,便要去柴大官人府上暂避,待风头过了,再来与二郎欢聚如何?”
武松直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说:
“哥哥是看不起我?”
话赶话,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还能怎样?
林冲大手一挥,道:
“锦儿,去要两坛酒来!”
锦儿甚是机灵,不过一时,已带店家搬来两坛美酒,置了一桌席面,武松面色不虞,林冲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
待小二退去,锦儿又关了门,林冲也不设香坛,不烧黄纸,就拉着武松面对面跪倒在地,朗声道:
“今日,我林冲、武松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武松顿时大喜,也依言念了一遍。
俩人拜了三拜,执手大笑,一同起身,贞娘亲手斟了两大碗酒,双手奉来,俩人一饮而尽,如是再三。
武松一抹嘴,见林冲又接了一碗,忙拦住他道:
“哥哥不胜酒力,还是慢些……”
林冲笑道:
“昨日须打虎,怕耽误了正事,为兄才有那话说,今日与贤弟结拜,乃生平第一号快事,怎能不饮?且敞开肚皮,一醉方休!”
这一饮,却到了半夜。
武松竟先醉了,坐也坐不得,“咣当”一声,歪倒在地,林冲也颇有些上头,眼里打转,头脑蒙,才将他扶起,又一同跌倒。
俩人相视傻笑,林冲劝道:
“今日也尽兴了,为兄酒量稍逊一筹,也吃不得了,贤弟且在这店中歇了,明日一早再去阳谷县赴任不迟……”
武松却不肯,大着舌头道:
“住这鸟店作甚,哥哥莫嫌,就去我家里歇了!”
几番推让,武松就是不肯住,一番起蛮来,扯着林冲,跌跌撞撞就往外走,林冲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忽想起那武大郎家里也不太平,不如趁这机会,劝他和离了,也免得日后惹下祸患。
遂让贞娘二人先歇了,扶着武松出门,一路东倒西歪,蹒跚而去。
武松虽醉,却还认路,想来是醉得多了,这回家的路,闭着眼也寻个一来二回,穿街过巷,终于来到一处破败小屋。
武松一头撞将过去,拍着门板,大叫一声:
“大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