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府中清静无事,周渡便倚靠在窗前琢磨着顾宴川给她带回来的棋谱。
莲青突然慌张地进来禀报道:“主子,不好了,宁姨娘小产了!如今人已经被送回来了,身下都是血,府医说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周渡执棋的手一顿,抬眼看去:“不着急,慢慢说,宁姨娘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宋青青也是回了一趟娘家回来琢磨着把孩子弄掉了,现在宁姨娘也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了,她们的娘家克孩子?
莲青:“伺候宁姨娘的下人说,宁姨娘的兄长当街打人犯了事,官兵和伤者上门时和他们起了冲突,混乱之中宁姨娘来不及躲避,就……就出了意外。”
周渡蹙眉:“怎么会这么巧?偏生赶在宁姨娘回娘家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先派人去官府了解情况,宁姨娘兄长的事给我仔细查。”
莲青点头应是:“主子,您现在要去看看宁姨娘吗?”
周渡摇了摇头:“不了,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她这会儿也没精力回话,等府医处理完我再去看她。”
“对了,青姨娘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自从宁姨娘怀孕,她就命人密切关注宋青青的动向,毕竟两人有仇,宋青青又是性格偏激的,难保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莲青答道:“自从宁姨娘怀孕,青姨娘就很少出门,就算是请世子去她院里,也是派下人去。”
周渡想了想,突然,她福至心灵地问道:“宋家那边呢?”
“宋家不比侯府,不好安插人手,主子是怀疑青姨娘是轻宋家人出手的?”莲青明白过来。
周渡眼神一凝:“安插在宋府的探子入府时间不长,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你派人跟他们联络上,问问最近宋府的主子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宋青青在娘家受宠,又是宋家攀附侯府的纽带,他们为了宋青青在宋府地位稳固,应该是很愿意出力的。
宁姨娘的小产虽然是个“意外”,但官府也有失职的地方在,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宁姨娘怀的是侯府子嗣,京兆尹知道手底下的人办了蠢事,连忙派了手下师爷来侯府致歉,打探侯府的态度。
师爷忐忑不安地跟周渡说了案子的情况:“宁姨娘的兄长当街调戏民女,那民女的爹娘看见了就与他厮打起来,因为宁姨娘兄长带的仆从多,那民女的父母亲被打得头破血流。”
“官府接到报案后就去宁府拿人,没想到民女的亲戚们心中不忿,居然不顾官兵们的阻拦趁着宁府府门大开时冲进宁府闹事打人,连累的宁姨娘小产,也是我们办事不周到。”
“还请世子夫人见谅。”
周渡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件事怪不到官府头上去,只能说宁姨娘倒霉,被她那不争气的兄长连累了。
而且那民女的亲戚们才是这件事的重点。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普通老百姓有多大的胆子,敢当着官兵的面打人闹事?
再者,民女的父母亲虽然被打伤了,但是并无性命之忧,宁家是富商,官府已经出面,民女一家获得的赔偿绝对不会少,民女亲戚的举动未免也太冲动了些。
所以与其说他们是自发替民女一家讨回公道,不如说更像是被人买通了去闹事的。
周渡笑道:“师爷和几位都请坐吧,永宁侯府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各位不必如此紧张。”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宁姨娘的兄长犯错,是要付出代价,赔钱也好,下狱也罢,与侯府无关。可宁姨娘怀的是侯府子嗣,却被闹事的人害得失去孩子,侯府也需要讨回公道。”
师爷点头赔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闹事的人都已经被关押了,还请世子夫人指示。”
周渡上下打量着师爷,勾唇浅笑,眼神却冷清:“官府报案自有章程,岂有我越俎代庖的道理?我相信各位会还侯府一个公道,一个……真相。”
师爷也是聪明人,听到周渡说出“真相”二字,恍然大悟,原来周渡怀疑这件事本来就是冲着侯府来的。
他就说嘛,一群普通老百姓哪来那么大胆子?敢情是偷偷收好处了?
闻昭一回来就直奔正院,周渡正在书房写字静心:“你的字写得越发好了,赶明儿替我也写一个?”
周渡抬头看他一眼:“我给你写的也不少了。”
闻昭不解:“什么?”
“不过都烧了。”谁知道你人不在底下,根本收不到呢?
周渡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却让闻昭的心顿时漏了几拍,呼吸都放轻了。
半晌,他才道:“没事,你就当提前放下面寄存着,等我百年后再看。”
周渡被他逗笑了:“哪有这样的道理?照你这样说,世人也不必传承什么子孙香火了,生前就把身后的东西一一准备好,宝马、香车、纸钱、美婢……等下去了直接就能享用。”
闻昭故作认真考虑的样子:“还是阿渡聪明,我不过提了一句,阿渡就给我想周全了。”
周渡放下笔,吹干纸张,边道:“少来这一套。”
“这张便给我了如何?”闻昭走到她身后和她一起欣赏。
“一幅字而已,你想要就拿去吧。”
闻昭珍而重之地将纸张整齐地叠好放进怀里,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似的,看得周渡不自在地撇过脸去。
闻昭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阿渡送我一幅字,可我不善书画,就不献丑了。没什么能回礼的,那就请阿渡赏脸尝尝这糕点吧。”
周渡打开后惊讶道:“这是……詹记的白玉霜方糕?怪不得你这么晚才回来,排了很久的队吧。”
詹记是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配方都是从前朝流传下来的,里面的面点师傅都是宫里退下来的御厨,他家的点心价高,却还是日日火爆,供不应求。
这白玉霜方糕是詹记的招牌点心之一,很难买到,要想吃到,得在宵禁的时辰刚过就去排队,非常折腾人。
所以就算周渡好这一口,一个月也只派人去买一次,不好太过劳师动众的。
闻昭摇摇头:“没有排很久队,我宵禁刚解就去排队了,买完之后早朝刚好下了,正好进宫面圣,幸好这糕就是得凉着吃才好吃,不然等我回来味道岂不是变了?”
“尝尝吧,我猜你会喜欢这个。”闻昭边说边给她倒了杯热茶。
周渡温软地笑道:“怎么猜得这么准呢?我在你面前还能瞒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