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爽一听曹羲已在身后，急忙以袖拭面，擦去泪痕，他转身强笑道：“三弟，你怎么也来了？”
“我这会心绪烦乱，睡不着，所以来河边逛逛，没想到大哥也在。”曹羲浅浅一笑，只是眉头却紧紧锁着。
兄弟二人望着淙淙而过的洛水，沉默了一会儿。
“三弟，今日桓范、鲁芝、陈泰、许允、尹大目等人劝我，意见各不相同，兄此刻心乱如麻，不能决定，我们兄弟之中，你一向最是沉稳，你来告诉大哥，大哥应该如何抉择？”过了半晌，曹爽终于开口问道。
曹羲一时沉默无言。
这个抉择，也许稍有不慎，便是生死之差。
其实他是十分赞同大司农桓范所说的南下许昌之策的。
许昌，不仅大部分的曹氏宗族封邑皆在其附近，而且那里离扬州都督王凌、征东将军诸葛诞、以及豫州刺史丘俭的大军驻地很是相近，如果大哥引天子车驾南下，一定可以得到许多支持。
等到大哥在许昌站稳脚跟，再去长安联系太初，届时扬州、豫州、雍州诸路大军一同来京师，便可以合天下之兵来征讨司马懿！
但……
曹羲不禁闭上了双眼。
自己的妻子鸢儿，还有他那不到八岁的舒儿，此刻尚在城中，自己又怎么能够舍弃她们而独自苟活？
“大哥，羲有一言，还望大哥可以采纳。”
“三弟，你我兄弟之间，有事不妨直说。”
“大哥，弟之妻儿尚在府中，不忍舍弃，明日弟将孤身入城，大哥自可率部与天子车驾南下，倘若弟与家人为贼人所害，大哥抵达许昌以后，他日倘若发兵北上，不要忘了为弟报仇……”
“三弟，不要多说了，吾意已决，明日咱们兄弟几人，一同入城，同生共死！”曹爽原本动摇的内心，此刻反而变得坚定无比，他拍了拍二弟肩膀如是说。
“大哥……”
曹羲望着自家大哥，顿时泪流满面，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
城内，大将军府。
突然从门外传来了一阵紧促的敲门声。
府内家丁此刻正如惊弓之鸟一般，听了这阵敲门声，全都吓得一颤，紧张无比。
安乡侯夫人卫鸢见状，努力收摄心神，到了门边开口问道：
“是何人叩门？”
“启禀夫人，是末将苏慕！”
原来在门外叩门的，正是乔装为平民装束的苏慕。
卫鸢悬着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她立即命人打开了府门。
“原来是苏慕将军，不知将军可否知晓城外的情况，可有我家君侯的消息？”卫鸢此刻心中忐忑不定，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启禀安乡侯夫人，如今情况危急，末将猜测，大将军与安乡侯应该是不会回城了，末将已得了数枚通门令，夫人可速速带上府中家眷，乔装打扮，随末将分批出城！”
卫鸢闻言，立即遣人叫来了七岁的小女儿曹舒。
“苏慕将军。”卫鸢带着孩子出了府门：“请你快带着小女良辰先行离开吧，我想留在这里，等我家君侯回来。”
“夫人……”苏慕一脸愕然。
“如果夫君回来了，他一定不希望这个家是空荡荡的……”卫鸢心中凄然，不禁泪流满面，她将孩子的手递给苏慕道：“良辰，记得要听苏慕叔父的话……苏慕将军，小女就托付给你了……”
“娘亲……”孩子哭喊着朝卫鸢伸出小手：“娘亲，舒儿不要走，舒儿要和爹爹娘亲在一起……”
卫鸢转身掩面而泣，她见孩子已经被苏慕抱上马匹，便立即命人将府门关闭。
她明白，这一闭，便成了永别。
“孩子。”苏慕抱起曹舒，疾步上了马：“记住，你便是你父母生命之延续，要好好的活下去，才对得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