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察觉到了多洛塔的憎恶,沉默的巨茧一下躁动起来,内部的怪物拼命要逃出不再安全的囚笼,只是为时已晚。
等确认里面的特等彻底安静下来,已经再度陷入睡眠,多洛塔这才放下心,她打算去传递消息,检视院会把它控制起来。
她动用能力直接回到了海滩,今夜明月格外皎洁,伸手就能圈在手中,却同样也遥不可及。那一刻多洛塔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起了什么,她好像忽然就感觉很难过。
“娜娜。”
纷乱的思绪被强制拉回,她回过身,守夜正朝这里走来,他的身旁是检视院的首席监察长,多洛塔只简单见过他几次。
“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接你,我跟他们交代过了,直接回去就好。”
多洛塔又看了眼塞斯尔,首席可没闲到管她的事情,他应该是察觉到了特等的存在,所以才会过来。
“特等的气息消失了。”塞斯尔的视线从注视着的海域方向转移到面前人身上,他缓缓回想起她是谁,“你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特等过于特殊,除去专注于感知能力的此类掠夺者,其他人几乎不会知道特等的降生,塞斯尔本身也是因为回的通知才赶来。
多洛塔的出现太过突兀,很显然同样是因为特等,他的表情有瞬变化。
“难道不是我哥告诉你的?”多洛塔疑惑地看向守夜,而后者自然地接过了她的甩锅,他对此表示确实是这样。
塞斯尔或许也清楚从这对达成一致的兄妹口中套不出什么,他最后瞥一眼多洛塔,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他要去观察那只特等的情况。
视线的尽处依旧是天与海的衔接,海面之上雾色渐渐变得浓郁,那个特等没有出现,今晚那个黑茧不会再出现了。这种错觉最近总是困扰着她,多洛塔不自主看向天空。
不该存在于现实的浑浊竖瞳,这个世界仿佛都将变得无序而混乱。
她垂眼注视着自己的手腕。
“爸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该回去了。”
守夜转身要走,多洛塔却没有跟上他的步调,她放轻了声音:“我就不回去了。”
守夜没有询问她为什么,他侧过身,平静的眼神落下,好像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一切,沉默如同退潮的浪没过彼此。
可他为什么那么冷静,又那么笃定,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些。
“他”是作为什么样的身份存在。
她的家人,她的哥哥。
还是另一个她。
“你想起来了。”守夜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的微笑,唇边弧度宛若在期待她的下一句提问,而他将提供所有的耐心与包容。
多洛塔忽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守夜就任由她摆弄,如她所料,他和她有着相同的异能标识,在此之前她一直是无法看到的状态。
“你是谁?”她只是问。
“我?这个问题应该由你回答我才对。”
那双深红眼瞳仿若食人的深渊望不见底,他在靠近,他在注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拉入同属黑暗的沼泽,“你将我从你的意识当中剥离出来,只是为了唤醒你自己。”
“我是潜意识里保持清醒的‘你’。”他最后才慢条斯理地递出答复,“当然,我同样拥有你的那些记忆。”
“毕竟我仍旧是你。”
他倾身靠近,瞳孔倒映出另一身影,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有关她的一切,他可以冷淡傲慢,也可以是贪婪模样。他甚至可以取代她。
本质同为一体,多洛塔察觉得到那稍纵即逝的危险念头,她反倒产生了点新奇的兴奋,“真有意思,你居然会有替代我的想法。”
她笑了下,“我最初构想的明明是冷漠,我可没有给你增添其他的野心。”
“因为我是你在掉进这个幻境之前,为了防止自己当真醒不过来亲手制造的变数。”
“不过因为我是衍生而出的意识,即便是基于你的存在,我也是单独的个体,拥有脱离掌控的自我意识当然不难。”守夜笑容不变,“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那个会喊哥哥的你。”
多洛塔没时间搭理他逗弄一样的恶劣话语,她转而问道:“我好像感知不到外界,你清楚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也没怎么,术跟其她修女帮你完成了全身的浸礼而已,仪式还没开始。”
守夜的语气听起来毫不在意,有种活着挺好,死了也没关系的感觉,无所谓的态度令多洛塔微微侧目。
他留意到多洛塔的视线,随口道:“这里难道不好吗,外面烂得看不到未来的世界有什么值得留恋,你一定要回去?”
“而且你很喜欢这里。”守夜慢条斯理地继续说着,“你是想留在这个世界的。”
“那为什么要排斥呢?”
是吗,她想融入这里吗。
或许吧。
但是她还没做完她自己要做的,那些人还能尽情享受权势带来的百般好处,凭什么,就算她真的留下,前提也是他们已经死去。
“你不明白我想离开的原因吗。”多洛塔望着他,不需要避讳任何,最了解她的人也只会是他,另一个自己,“那你又为什么要劝我留下,你害怕了?”
“如果是恐惧只会让我感到可笑,但你不是,你确实是厌倦了。”
“可我还很期待。”
她要亲手杀死她憎恶的人。
“所以怎么离开这里?你应该是知道方法的,对吧。”
守夜没有否认,他敛眸注视了她很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也会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