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告诉他,他刚刚说的那人,此刻就在他面前。
他想告诉他,那夜之后,才是我们之间长长岁月的开始。
但这些话,在他心口绕了一圈,最终走到喉咙的,却只有“原来如此”四个字。
侯氏水深,众人功劳被抢
这日,方与之带着婉婉到了花竹家里。
宝娣正追着姜姜满院子跑,自从她随花竹进城,姜姜这只小猫的日子便失了安宁。原因无他,宝娣痴迷于猫咪耳朵尖冰冰凉凉的触感,一看到姜姜就要亲它的耳朵。
宝娣见来了客人,自认为是家中的半个管家娘子,放过已经被逼上树的姜姜,十分殷勤地招待起二人来。
婉婉的目光落在宝娣身上,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是阿蕙的女儿?”
宝娣盯着婉婉,被她惊人的容貌夺走了呼吸,一时间竟忘了言语。直到方与之在旁又重复了一遍,才如梦初醒般地回道:“你认识我娘?”
此时,方池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从窗户探出头看了一眼,对正在研读案卷的花竹说道:“与之和婉婉来了。”
花竹闻言,心中涌起一丝尴尬。他上次与婉婉面对面相见,还是在临安府衙的大堂上,婉婉为他作证“竹林吹笛”的时候。
之后想去风月楼感谢她一番,却被侯海截了胡。
至此两人都没见过。
等婉婉和方与之都进了堂屋,宝娣给众人上好茶,花竹仍旧不敢看婉婉一眼,只盯着方与之,问起镇江洪知府的升迁之路来。
他这几天埋首卷宗,一心想查出“攀枝入市”的背后之人。翻来查去,最终发现当初仁和县令洪齐天的嫌疑最大。
方与之听他提起洪齐天,眼神一黯,看了一眼身侧的婉婉,说道:“洪齐天是跟着侯适一路升迁上来的人。”
婉婉帮方与之换了杯热茶,说道:“侯家野心不小,现在看来,恐怕他们便是通天教在朝廷里的靠山。”
“婉婉姑娘慎言,此话若是传出去——”
花竹话未说完,被方与之摆摆手打断,他朝花竹一笑,说道:“我给大家重新介绍一下,罗婉,罗应将军之女。”
花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罗应是谁。他看了眼坐在婉婉身边陪着的宝娣,心中有些责怪方与之的毛躁,怎么如今连他说话,都不懂避讳——宝娣还是个孩子,万一不小心将婉婉的身份说了出去,到时候方家也要跟着倒霉。
他刚想嘱咐宝娣两句,就听宝娣问道:“罗应就是那个带着众将投诚了朝廷,又建立了罗村的前朝大将吗?”
婉婉点头:“正是他。”
“阿娘以前还在他家做过帮佣呢,阿娘说罗将军十分了不起!”宝娣看向婉婉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崇拜。
婉婉轻轻地伸出手,摸了摸宝娣的头顶。
方池忽然想起了什么,朝方与之问道:“既然婉婉姑娘是罗应之女,那你们两个岂不是有婚约在身?”
“正是。”方与之粲然一笑,伸手覆上了婉婉的手背。
方池见他二人甜蜜,朝花竹看了一眼,暗自叹了一口气。
“若侯家是通天教的靠山,后面的事情恐怕难办。”花竹思考着侯家与洪齐天的关系,完全没注意到方池的变化。
“当初侯适只是礼部一个小小侍郎,他献计帮陛下收回军权,这才升的官。后来他对罗家和驭灵人赶尽杀绝,他是踩着这些人的尸骨,升上的参知政事之位。”说起侯适,婉婉银牙紧咬。
方与之拍了拍婉婉的手背,权当作安慰。
“侯家之事,我们改日再议,今日我来,是嘱咐你一件事情。”方与之转向方池,“家里那封圣旨你是不是拿去城外用了?”
方池捏起一块茶点,也不看方与之,转向宝娣说道:“你最近是不是总给姜姜拍屁股,这猫现在看到我就撅起屁股打滚儿。”
方与之一巴掌拍在方池肩膀上,“跟你说正事呢。”
方池喝了口茶,顺下嘴中茶点,“怎么了?”
“最近宫里忙着庆祀,你趁着现在天家没工夫整治你,赶紧进宫坦白你假传圣旨之事。”
方池摆摆手,浑不在意地说道:“过两日我便去。”
“明日就去!”方与之瞪了他一眼,又转向花竹说道:“今日我来,也是跟你提前通个气,钱塘县的主簿在疫情中去世了,作为对你出城抗疫的嘉奖,明日你复工,沈大人会提你做主簿。”
花竹倒没想到自己能升职,他扯了下嘴角,露出这几日里第一个笑容。但这笑容只持续了一瞬,他的心头马上被一丝暗影所覆盖。
这暗影如同夜空中突然掠过的一片乌云,不知为何,花竹隐隐觉得,自己这出此刻看似美满的戏,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到煞戏的时候。
果然,方与之继续说道:“你既然升了主簿,此次疫患之事便算结束,往后都莫要再提。”
“我答应过晓夏姑娘,要将她和众位娘子的功劳上报,总不能——”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今日特意来嘱咐你。晓夏那边我已经和她通过气,此次疫情期间,她一直留在家中,并未出过城。”
“什么?!”
“还有你说的罗村娘子们,就算你将她们的功劳报上去,也只会被篡改。如今太后寿辰和南郊大典在即,切莫翻起任何风浪,不然天子脚下,别说是你,就是方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花竹见方与之面容严肃,心下已经凉了半截,但他还是争取道:“此次抗疫,令妹和诸位娘子,实在功不可没,我不能一声不吭地独揽了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