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我知道你总有天会恋爱,可是不知道你会这么地——爱一个人。」手指拨开额前的头发,仿佛试探体温般又覆上他的额头。
「伊万,你是什么时候——」
「我周日下午到的,看家里没人以为你在约会。可是等了两天你都没回来……电话也一直打不通。」拉基蒂奇依然蹲在他旁边,语气和此刻俯视他的眼神同样平静。「我担心出了什么事,就去你的诊所问问,他们告诉我你因为重感冒请假休息。马里奥顺便给我这儿的地址和公寓钥匙,还说——你失恋了。」
莫德里奇于是想起伊万之前同自己说过春假要回来。他抽动鼻子,依然能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酒精味,「对不起,我不应该喝这么多酒……我应该早点回家。」
「不,我也没有提前告诉你具体的日期。」伊万说完就紧闭嘴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莫德里奇被俯视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翻身起来靠墙坐着,「伊万——」
「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他忽然回忆起女孩的名字,泪水正在从她的眼眶里滚落,手指纤细却力道惊人,令人深刻了解到的确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大概是因为……我不够爱她。」莫德里奇侧过脸望向窗台,那里正透出薄薄的阳光。「她说得没错。」
「都这样了……我不明白要怎么样才算足够爱?」
一只大手小心地伸出来轻轻贴上莫德里奇的后脑,见他没有反对和躲开的迹象,伊万开始慢慢移动手腕,动作轻柔地抚摸带着湿意的半长金发。
「是啊,我也不明白。真抱歉,我也不明白啊。」莫德里奇终于挤出一个困惑的微笑。
伊万双膝卸下力量跪进床垫,将莫德里奇拉进自己怀中。于是他重新嗅到少年脖颈里熟悉的柠檬薄荷味沐浴乳香气,也重新感到温暖的热度、带有哭腔的轻微颤抖。丧失的细腻感官扑面而来,令他打了个哆嗦。
「卢卡,你看起来……很空洞,很空白……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没事吧?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我很好。」
「才不是,你一点儿也不好。」拉基蒂奇固执地反驳,手臂传来更紧绷的力量,「你可以告诉我,也可以相信我。」
他软绵绵地挣扎一下却没能成功,「伊万……让我一个人待着……很快就会好了。」
「我不要。我不想让你觉得孤独了,我会好好陪你,一直陪着你。」
让我来照顾你
结果他们回家的当晚莫德里奇就出现以鼻塞发烧浑身酸痛为代表的流感症状,拉基蒂奇坚持说一定是因为他早上冲澡的时候没有好好把头发擦干,正在拼命打喷嚏的人已经数不清眼前闪个不停的星星,无力争辩更多,只好乖乖躺在床上接受对方塞来的各种汤汤水水。
「这是柑橘叶做的花草茶,这是柠檬茶加蜂蜜,我在德国一感冒就喝这个。还有你的药……啊,我也煮了姜茶,醒酒用的,明早起来就不会头痛了。」
伊万将它们逐一送到莫德里奇跟前,然后半是劝说半是哄骗地安抚着病倒的人喝下去。
「伊万……」莫德里奇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上哭腔,「喝这么多水下去我夜里还怎么睡觉?」
「也是。」拉基蒂奇想了想,不再强迫他喝茶,「那你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在宿舍里也有试着学做一些新菜。」
「没有,我现在嗓子很痛,没什么食欲。」他老实交代,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开始摇晃。「伊万,你回自己房间好好休息吧……我生病了,别传染给你。马里奥说最近流感闹得厉害。」
「不,我会陪着你。你照顾我这么多年,现在轮到我了。」
「别胡闹,听话。」发出虚弱命令之后莫德里奇恍惚间记起伊万的告白,嘴唇上传来被亲吻的灼痛,如同热水和火花般将人烫伤。他猛地向后退缩,脑袋「嘭」地一声撞上床板。
「你在干吗?」正端着杯子打算走出房门的拉基蒂奇听见动静惊讶地回头,他们之间的距离少说也在三米以上。
「我、我做梦了——」
「哦……你醒着也可以做梦的啊?」伊万凑上来像对待小孩那样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好奇地开口询问。
莫德里奇只想尖叫或者干脆大哭一场,却最终躺下呆呆地看着白色吸顶灯,「伊万,我真的累了,需要休息。」
「嗯,晚安。」
他刚松口气便感觉床垫略微下沉,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右手就被握住了。
「我在。我在这里。」
伊万的手掌很宽大,但是没有一般的成年男性那么厚。可能长期画图从而获得间接锻炼的原因,他的指尖肉垫十分饱满,同时骨节分明,拇指和中指的侧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
莫德里奇愣住一会儿,然后挣扎着试图抽回手,「别闹了……如果我有需要会叫你,好吗?感冒而已,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令他没想到的是伊万居然真的乖乖松手、站起,然后——走过去关掉卧室的灯。黑暗中他的手再次被扣住,「睡吧。我在这里。」
莫德里奇实在无力甩开对方坚实的手掌,于是又气又累地带着流感病毒睡过去。到夜里他的病症不断加重,又因为喝进太多水跑了好几趟厕所,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伊万陪在他身边的决定或许是对的——正在迈进三十岁大关的准中年人早已在连续两天的饮酒和昏睡中消磨去大半精力,重感冒引发的高热和疼痛更是吞噬掉最后一丝对身体的自主权。一开始莫德里奇还坚决推开对方打算独自走去洗手间,可是刚走了两步便控制不住地膝盖发抖,被眼尖的拉基蒂奇一把抓住才没有倒下。他正在恐惧看起来精力依然旺盛的年轻人打算采用什么非常规举动时,伊万却只是轻轻拽着他的手臂绕过自己脖子,努力支撑着站稳,「还能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