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惊看着他微微垂下的眼,斟酌着开口:“…不是所有人都和灵溪寨的人一样。”
这般安慰显得有些生硬,裴悯扯出一抹笑,声音有些闷闷的:“是吗?”
“嗯。”闻惊抬眸看他。
“如果你想,今后,我带你去看。”
银白的发丝在无边月色里铺了一层流光,裴悯隔着几分飘起的银白发丝去看闻惊那双极淡的眼,那双眸里分明是悲悯与无情,好似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佛,说出这话时,却无端生了些柔色。
他想着,漂亮话谁都会说,怎么会放在心上。
却还是在触及到她专注目光时心跳颤动了几分。
“……好。”
这两日裴悯几乎一直待在闻惊房间里,谢别尘也不知是什么情况,经常来她屋里带着,每天正常的来,最后又沉沉闷闷的走。
闻惊都来不及深思其中缘由,因为裴悯真的是个高需求小孩,每天都缠的她脱不开身。
直至风云舟行驶到芜荒边境,抵达南无地界。
这地方土地贫瘠人烟罕至,除了每三百年开放一次的剑冢,几乎没有人会踏足这里,往日看起来便有些荒无人烟的凄凉。
今朝剑冢开放,人潮汹涌车水马龙,放在八荒境内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
舟外人声鼎沸,裴悯趴在船上的窗户上往下看,看到密密麻麻窜动的人头,形形色色服装各异的人往来奔走,漆黑的眸子微微放大,眼中是盖不住的惊奇。
他从小在灵溪寨长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
剑冢开放不止人族修士回来,各色妖族也会慕名前来,远远看去,有人肩披羽翼,有人身拖长尾,各种奇形怪状的长相都有。
裴悯眼眸颤动一瞬,不由得生了些希冀。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与常人不同,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并非与众不同?
七月中旬的烈阳过于热烈,吹在身上烫的有些烧人,闻惊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便坐在了阴凉处。
她托着下巴看向那趴在窗沿的少年,那双眼里闪着光,嘴唇微张间勾起一抹雀跃的笑。
闻惊看他喜欢,想着等明日开完剑冢人少了些,带他下船看看。
此番来剑冢的大乘期老妖怪不止她一个,那几个都是见过魔主的,看到了裴悯怕是会恐生事端。
风云州落在地面,人声嘈杂里,众人的议论声愈发清晰。
“今年妖族来了不少人,光是狼族就来了几十支,莫说其他鼠啊兔啊了。”
“真服了,每年都来这么多妖怪和咱们抢资源,那些长老啊宗主啊也不管管。”
“哪能管啊,现在提倡的是人妖平等,和几百年前可不一样咯…”
有人在飞舟旁腹诽,这声音不算惹耳,但约莫是人流量大,很快就被一旁路过的妖怪听了去。
那虎背熊腰的黑熊妖立刻逼近几人,高大壮硕的身躯像小山般笼罩住他们,目露凶光:“你们怎么说话的!”
“诶,你威胁什么?”
“我们又没说什么,你这么应激作甚!”
人多了就容易产生口角,诸如此类的矛盾很多,眼见着那些人叫骂起来,闻惊起身关上窗,不愿让裴悯听这些。
少年雀跃的神色化为一种愣然,直到木质的悬舷窗彻底遮挡住他的视线,裴悯转过头来看向闻惊。
“他们为什么瞧不起妖?”
闻惊看不出裴悯眼里是个什么情绪
约莫他幼时在村中被称为妖子,现下把自己当成了妖族同类,看着妖族在外界也受人歧视,内心也不好受吧。
“…大抵是因为偏见吧。”她思索了一番开口。
是了,修仙界是有歧视链的。
说起妖,世人总会想起茹毛饮血的野兽……即便他们已经化成人性,不复兽类的野蛮。
其实现在这世道已经称得上和谐,早在她刚穿越来那会,修仙界的人对妖的成见更大,人妖势不两立,她自幼也是受了不少冷嘲热讽,只有天元山的同门不嫌弃她。
裴悯闻言不说话了,闻惊也没再提这个话题,只希望他早点忘了这段插曲。
小孩子嘛,还是魔族的小孩子,很容易长歪,总得让他记些美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