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霜看了眼身侧沉默行走的沈林溪,耐不住心中疑惑问道:“小姐,我们当真是要去吃胡饼吗?”
沈林溪本还在思索为何萧云峥衣上沾了泥印,回神看向红霜说:“对,我突然想吃了。”
红霜不知道,曾与她相伴长大,无话不谈的沈林溪悄然变了。
嫁人后的沈林溪不愿再将心中没理清的顾虑告诉红霜、书翠她俩,红霜体贴入微必会心忧,书翠心直口快定也会激动万分。
若是再生出什么旁的事,那远在都城的沈府一家恐受牵连,就算她再怎么和沈逸清置气,也不忍心她爹熬了大半辈子才有如今作为,落得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般,这般想在前头,又似看的好远,不忍累及身边亲近的人。
故此,沈林溪成婚后常在心里提醒自己,不必好奇萧云峥做什么,他若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自己人微言轻也改变不了,无关痛痒的事情何必费心理会,尽心做好这萧王妃,不被挑剔就万幸了。
胡饼的香味从前方横街路口飘扬而来,沈林溪竟突然有了食欲,拉着红霜快步向前走去。
东山郡,郡王府。
萧云峥回府更衣后来到书房坐下,略感疲惫的他伸手按压后颈。
今晨萧云峥着简装和傅长晖去了东山郡临湖的栈道垂钓,当然不是单纯的钓鱼,是一个不寻常的上午。
已临近仲秋,晨风渐凉,朝阳晕染天色从湖面跃出,洒在身上萌生一些暖意,波光粼粼显现出水质透亮,有农夫背着锄头结伴向田野走去,八卦着谁家偷懒未补鸡舍昨晚损失惨重,萧云峥握着许久未换饵的钓竿,终于等到探听回来的傅长晖。
看着那疾步奔走的身影,萧云峥感慨傅长晖变聪明了,知道手中拿肉包做掩护,可见他跑的那样急,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对他追赶不停似的,又有些许反常。
傅长晖跑近后护着萧云峥警惕的观察四周,沿路望去堤岸上仅有零星的路人经过,看上去装扮均无异常。
收回视线,傅长晖一边调整疾跑后的呼吸,一边仔细检查萧云峥的手臂、后背问:“王爷你没事吧?”
萧云峥看着眼前不知所云的傅长晖问:“无事,怎么了?”
傅长晖侧身而立,低声对萧云峥说:“回王爷,郊野一带未见异常,但经过山脚那竹林时,属下瞧见两名骑马入山的男子,他们上马时露出了内里底衫,是浅灰缎布。”
萧云峥听言似乎立即想起什么,眼内骤然闪现一丝愠怒,出声诘责傅长晖:“那你回来干什么?”
那可是意图暗害他的人,萧云峥不懂傅长晖脑袋究竟在想什么,竟然放着目标不去追,特地跑回来寻他。
傅长晖垂头不语,不敢回答在他心中王爷的安危放在首位,心中自然知晓萧云峥不喜属下在大事上优柔寡断,可又不愿再似之前那般,就在他这个近身侍卫眼前,有人拿箭指着他家王爷后背。
萧云峥无奈的看了一眼傅长晖,不再追问,率先走向系在岸边树下的马,此前都城从戏园回府路上险遭伏击时瞧见的蒙面打手,还有初至东山郡时信封里的衣角碎片,均是浅灰缎布,究竟是何方人物,竟敢对他动手,还如此尽心从都城到东山郡一路跟随。
萧云峥跃身上马向山脚竹林骑去,傅长晖一路防卫,俩人骑进山仅数百米后,发现来到一个岔路前,高树和竹林错落有致,两条蜿蜒的林间小路在岔路口左右划开。
这应不是东山郡村民进山的主路,萧云峥看过地图,去往山顶庙宇亭台有专设的石阶路,若非节庆此路应鲜有人至,低头能看见地上清晰的马蹄印就在此处位置中断。
猝然有冷箭穿林而来,削飞零星竹叶,傅长晖瞬间进入防御状态,扯动缰绳纵马快行将箭截断,断落的箭镞斜插入软土后,竹叶才翻转着叶面轻轻落下,没有等来对方下一步动作,听到树林里传来马蹄渐远的声响。
箭是从岔路左边射出,傅长晖骑马去左侧竹林追踪刺探,仅看到一人骑马匆匆离去的背影,看身形是瘦高男子,考虑到萧王爷与己同行不得冒险,放弃追赶,决定原路返回。
而萧云峥则下马研究地上断落的剑羽,发现箭尾系着浅灰缎步,取下展开,看见布居中位置毛笔细书,仅有一字:来。
再看箭镞,是没见过的样式。上次藏身都城戏园附近阁楼意欲袭击的弓箭手,他们用的箭羽是风羽箭,这今日暗处之人所用的是飞虻箭,看来不是同一批人。
比起在中短距离内可以直接将目标贯穿的飞虻箭,风羽箭造成的伤害稍显得温和一些,目标被射中当场不死,大部分中箭者死于箭创不愈。
那为何刚才自己没有被射中呢?派出的弓箭手技术不好吗?还是有人奉了什么人之命,只是引他入山稍作警告,小示挑衅,暂不动手?萧云峥微眯双眼,他真的从小就不喜欢这种被人在暗地里觊觎的滋味。
骑马出山途中,萧云峥经过一处闲置的近湖平台,临时起意想看看这山景,沿路各色野花丛生,木制平台随处可见一些潮退后的湿泥,平台不大视野却不错,倚栏可以尽览山体植被覆盖情况和山峰起伏,从凶险中脱身,再得见这宁静祥和的山中秋色,忽觉可贵。
萧云峥长立如松,看山不语,似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今晨安枕而卧的沈林溪,若是以后遭遇什么凶险,她会不会气的张牙舞爪,怒气冲冲的质问他为何娶她。
若是暗处有长箭也瞄准了她,然后…萧云峥紧闭双眼,置于栏杆之上的手不禁收紧,他竟不忍往下想。
片刻后睁眼,仍是眼前的山景,萧云峥已将自己乍然而起的情绪安定好,从山麓扫视一眼山谷正欲转身,蹙眉又回头仔细看了山谷一小会才离开,回城后吩咐傅长晖去查飞虻箭的来源后独自回府。
思绪回到此刻的书房,桌面平铺着完整的东山郡地图,一旁有两块灰色缎布并排摆放,除了大小形状,它们的材料、布纹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萧云峥伸手拿起写着“来”字的那块。
如果他没猜错,今日就算傅长晖不出手截断那支箭,那箭镞也不会冲他而来,要想一举得手的除掉一个人必会做足准备,怎会失手,或许真如他所猜想,目的只是为了令他有所警觉,亦或是引导他发现这留了讯息的缎布。
指腹轻拭缎布,萧云峥在心内暗自思索。
来?究竟代表了什么讯息?
已抵达东山郡好几日了,铜钥和大仓廪都未找到,而现在已经明显惊扰暗处的对手,接下来的行动和计划都得重新谋划,且得把握时间,一年的时间其实也不长,什么都可能发生。
月夕灯会,或许是时候去见见那被晾了许久的裴郡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