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灵垂下眼不再接话,安静地吃着冰粉。
“师兄也不是要求你一定要做什么,”江行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那日你险些坠入魔道,一剑贯穿师尊心脏,他的血喷了你一脸,你体内的魔气受不住超凡境半仙心头血的洗涤逸散出去,你这才捡回一命。师尊闭关前还特地叮嘱不许任何人怪你,如今你醒了,去给他看看,他也能放心一些。”
“月华流火可是祖师爷的宝剑,师尊当时本就受了重伤,又被它捅了要害,险些身死道销,如今命是保住了,修为却大跌,别说他,对我们整个整个赤月宗来说都损失惨重!你还这么不懂事,不肯去见他,”易星津也伸手去揉他脑袋,“一会儿回去就去给师尊请安,知道么?”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懂事?”凌灵抬手把他的冰粉端过来,“那你不要吃了?”
“哎哎!要吃的!”易星津一把将碗抢回去,“你最懂事,行了吧?”
江行弈眸色微沉,问:“小师弟,那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走火入魔?”
师尊在破七星魔煞阵之前传音到地牢,吩咐他去其他山峰帮忙,他和易星津出了地牢便直接御剑去了闲云峰,直到外面收拾得差不多,又听到孤云峰上传来爆炸声,随之便是一股巨大的气浪,才又和几位师兄弟赶去了孤云峰。
几人到时,凌灵手里握着沾了血的月华流火,被韩羽死死护在身下,两人双双昏迷。师尊身受重伤,苍长老正在替他续心脉,江行弈过去一看,师尊的身体被捅了个对穿,伤口处金光流转,显然是被月华流火伤的。
“是我拖了师尊后腿,”凌灵勉强勾了勾唇,“我会去给师尊磕头认错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我还要去找晓晨师兄,”凌灵起身道,“就先回去了,这保温桶先放这里,我下回再来拿。”
“哎,话还没说完呢……”
……
珉霜洞外。
凌灵倒上两杯酒,自己端了一杯喝了,安静地看着三伏天里依旧结着霜的天然寒潭洞口,眸光沉沉。
师尊,大家都以为你是为了阻止我坠魔才撞到我剑上来的。
这很符合你的人设。
你对每位弟子都很好,因材施教、不遗余力:让大师兄主理经营西炎仙府,替二师兄试了上百年乱七八糟的丹药,将在天才和疯子之间摇摆的三师兄牢牢护在孤云峰,又任由四师姐全世界游荡……对我这个根基浅薄、轻易便被一缕魔气控制的小弟子更是舍身相救,的确是个名副其实、德配天地的好师尊。
只有我明白,你是担心我一剑杀了你心爱的人才抱了上来,故意让月华流火插进你身体里的。
此外你的天劫还没到,我若真的因那魔元而小命不保,你也飞升不了,所以不能让我现在就死,对吗?
师尊,你的心头血怎么那么烫,烫得我灵魂都痛。
你还和韩羽那么像……连担心我的神态都一模一样,我有时候真的分不清站在我面前的是你还是韩羽。
明明只是把我当成你的垫脚石,为什么能演出那么真切的关心?
之前突然对我好的时候,也总是能骗过我。
说来说去还是我太恋爱脑,对你有滤镜,你说什么都信,做什么都以为是出自真心。
事实上真心对我的人并不是你。
我好傻,被一个所谓的设定牵着鼻子走,刻意无视身边真正关心我之人,每当自己的心有要往他身上偏的时候就刻意分散注意力、不去深究,强行说服自己那只是因为他像你。
不过也不算晚,记忆里我总是被你拦在三尺之外,和你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共同记忆,更没有海誓山盟的约定,几乎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从这点来说,我要感谢司寇尧出现得这么及时。
凌灵仰头又喝了一杯,自嘲地笑了笑:“对不起啊,韩羽。”
又把你和我师尊混为一谈。
你那么好、那么独一无二,我怎么能总是把你和别人弄混?
“凌灵?”一个清冷但焦急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凌灵扭头看着朝他走来的两人,扬起笑容道:“还没给师尊请安所以来看看,你们怎么也来了?”
韩羽接过他手中的酒杯闻了闻,蹙着眉道:“你才刚醒了几日,要注意修养,该缓些再饮酒。”
“知道了,”凌灵乖巧点头,故意带着尾音小声喊他,“韩羽哥哥~”
韩羽把酒杯放在一旁,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耳廓却有些可疑地泛起了薄红。
凌灵就爱看他假装一本正经、实际十分害羞的样子,心情瞬间便好了许多。
“寻常人中了那魔元的魔气十年也好不了,凌师弟睡上半年就全部消化了,”一块过来的孟晓晨笑道,“听说你小时候几乎把江师兄那本《百草枯》上的毒吃了个遍,却一点事也没有,果然是炉鼎体质。”
凌灵想起刚来时被江行弈每日在饭菜里下毒、隔三差五就炼毒丹的事,也笑了笑:“算起来多亏江师兄,我现在也算是百毒不侵了。”
魔元中的魔气乃是剧毒之物,司寇尧给他种的魔气提纯了十倍不止,不但能加快他被滋生心魔、失去理智的速度,毒性也强了十倍,细细一缕便能毒死一屋子筑基期修士。就算凌灵坠魔之后没有因自身修为太低、受不住魔元供给的磅礴灵力爆体而亡,或者被人救下,也会因这缕魔气毒发生亡。
为了消灭他这个名义上的情敌,司寇尧也算是干净利落,不留一点余地,怪不得就算修为跌落也能稳坐神梦宫宫主之位,如此心狠手辣,的确是继位魔尊的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