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策之沉冷地瞥了眼宋祁,看?向舒白时,眼神又柔软下来,如同孩童讨要心仪的?物件,“南境城东面有一处小屋,我看?过了,是以前的?猎户留下来的?,夫人可不可以和我住在那里,就像从前住在京城那间竹屋时一样?。”
“谈判用?不了多久,陛下连这点时间也不愿意等吗?”舒白神色淡淡。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傻子也能听出?语气中拒绝的?意味。
虞策之垂下眼帘,神色恹恹。
宋祁松了口气,望向舒白的?目光像是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舒白从袖口掏出?一条发带,简单地将他浓密的?墨发绑在一起。
“带你家主?子走吧,晚间气候寒凉,让军医看?看?,当心着上风寒。”舒白对宋祁说?。
“是,您放心。”宋祁忙不迭答应下来。
舒白站起身,把虞策之从岩石上拉起来,推给宋祁。
虞策之咬着牙关,目光彻底阴郁下来,哀戚地看?舒白。
宋祁生怕再给两?人生离死别的?时间,虞策之便真的?留下不走了,连忙扶住虞策之的?胳膊,压着声音提醒,“陛下,国公在找您呢,谈判的?事宜还?需要您裁定?。”
“马车已经在附近候着了。”宋祁已经不奢求见过舒白的?皇帝还?能骑马,示意下属去?牵被帝王带出?来的?良驹。
虞策之长眉拧起,抿唇看?舒白。
舒白如同没有听见宋祁的?话,淡声说?:“走吧,不急着见这一时,最近我不会再出?城了,南境内部不稳定?,陛下也不便多来。”
虞策之咬了咬牙,“需要帮忙吗?”
舒白笑了笑,“你不来惹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她?的?笑意很快淡了下来,“陛下走吧。”
虞策之的?视线不甘地粘在舒白身上,见她?当真没有挽留之意,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宋祁搀走。
借着隐匿枝丫后的?月色,舒白平静凝视虞策之离去?的?背影,神色冷淡。
游十五神不知,鬼不觉站在舒白身后,低声道:“若您舍不得?,暂住附近的?小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舒白扬眉,嗤笑一声。
游十五怔了下:“皇帝很不舍得?您。”
“他是不舍得?。”舒白没有否认,喟叹似的?说?,“毕竟是个皇帝,哪里有你认为的?那么脆弱。”
“属下愚钝。”
“他向我索要这么多承诺,却始终绕过安锦和太慧,他死死握着我的?软肋呢,真撕破脸,你以为他不会逼我回去??”
游十五大惊失色,“您打?算怎么做。”
“小皇帝现在这么乖,太慧是住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安锦和萧挽的?仕途也不能就此断送,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撕破脸呢?”舒白哼笑,漫不经心地说?。
“来日方长,现在这样?就很好。”
又过去?十日,城中的柳树生出?了嫩绿的枝芽。
天气转暖,舒白的身?体反而垮了。
一切都早有征兆,舒白同皇帝说自己不会再去?城外树林的时候,便已经?有所察觉。
冬日寒凉,若是寻常人马不停蹄从京城赶至南境郡,身?体也?是吃不消的,遑论是舒白。
为了不病倒在路上,舒白再次服用江音给的药,那药显然是极好的东西,舒白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正常人一般,在严冬能行动自如,若无江音的药,掌控南境绝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
但药也?有弊端,服用第?二粒后,舒白明显能感觉到,药对她身?体起到的作用减弱了。
这种感觉在服用第?三粒后得?到证实。
眼下?,第?三粒药的药效完全消退,病来如山倒。
舒白用厚实的衣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盖着柔软的绒毯窝在躺椅上,身?侧摆着两个炭盆,窗户只?打开一个小口,除了保证空气流通外,光线都进不来。
然而这些都不能给她的身?体带来任何暖意。她眉宇间染着恹色,面色苍白,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用力,露在外面的肌肤上不见任何血色。
游左蹲在炉火旁,不断摆弄里面烧黑的炭,忧心忡忡地?提议:“不如我?去?坊间找找可靠的大?夫,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让人发现是你在求医。”
舒白捏了捏眉心,放下?书卷,想说什么,却不想呛了从缝隙里吹进来的冷风,当下?剧烈咳嗽起来。
游左急了,顿时站起身?,“你怎么样,我?去?给你拿水——”
话音未落,坐在案几后负责分类公文的陆逢年一个箭步冲到舒白身?前。
他单膝跪在她身?侧,一边请拍她的后背,一边将热茶递到她面前,“喝点茶,润一润。”
舒白轻轻推拒了陆逢年递来的热茶,懒懒靠着他塞过来的枕头?。
陆逢年打量着她疲倦的样子,慢慢拧起了眉,“你需要看大?夫。”
“我?不是在看吗?”舒白神色淡淡。
“只?看病,不喝药,并不能治疗你的身?体。”陆逢年说。
“我?知?道,只?是寒症而已。”舒白手指轻揉眉心,“药味会飘出?去?,霍耀风知?道我?发病时什么状态,没必要为了减少身?体上的冷意,向潜在的敌人暴露自己真实的弱点。”
她知?道这具身?体拖累自己良多,但纵使寒症缠身?,不后悔当初自毁的决定。
有得?必有失,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