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的话是有根据的,江音逃离京城已经近两年,她所持有的资源和人脉与日俱减,她手下死士所着衣着早不是大内定制,有心人想模仿是轻而易举的。
甚至,宋祁凭借直觉,隐隐怀疑,如果幕后黑手不是江音,那么?最该怀疑的人应是舒白。
毕竟当?时舒白和陛下都在竹屋,竹屋无?故起火,陛下毫发无?伤,舒白却消失了,如果是江音做的,实在说不通,而且密林周围并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除非舒白是被打?晕。
能?在暗部的监视下安排刺客,顺利金蝉脱壳,甚至差点将皇帝烧死在竹屋,这?样一连串周密的计划如果真是舒白的手笔,宋祁又觉得天方夜谭。
舒家落魄多年,舒白在霍家时亦无?掌家之权,她哪里来的那么?大能?耐。
思及此,宋祁认定自己的猜想不成立,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在盛怒的皇帝面前,说出昨晚的一切有舒白指使?的可能?。
“江音。”虞策之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他厉声责问,“暗部是怎么?做事的,朕不是吩咐你?们?加强戒严,为什么?还能?让江音钻空子。”
宋祁涩声道:“属下有罪,竹屋忽然?起火,属下不得不以陛下为重,分了一半人去救火,是属下一时疏忽,竟然?让刺客掳走夫人。”
虞策之心烦意乱,他从床上坐起,拢着黑色里衣赤脚上前,在再次垂落的玄色轻纱后站定。
尽管隔着轻纱,但他身形高大,宽肩窄腰,仍然?压迫感十足。
“你太令朕失望了,从今日开始,你?回家闭门思过,好好整顿你?那群手下,别再出现在朕面前来碍眼。”虞策之冷声说。
仅仅是闭门思过,虞策之已然?给宋祁留了颜面,宋祁深深叩首,“谢陛下开恩。”
虞策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他忽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站立不稳,浑身都是细碎的疼痛,被过度使?用?的那处更是充满不适感。
他缓了半晌才看向跪着的几位朝臣。
“昨日抓住的刺客刑部已经审了一日,结果如何。”
跪在一侧的萧挽道:“刺客有备而来,提前服下慢性毒药,晌午皆毒发身亡,但臣在此之前已经审出,那些刺客皆受江太?后指使?,臣也根据衣料及佩剑和春闱案中刑部关押的死士对比,确认他们?的身份没有问题,幕后指使?者是江太?后无?疑,这?是那些刺客生前的供词。”
宋祁一愣,拧起眉头问:“昨天十数名刺客都死了?”
“是。”萧挽看他一眼。
“尸身在哪里,仵作可有查验。”宋祁追问。
萧挽顿了顿,平静道:“刺客服用?的药极为阴毒,他们?死后均化为了血水。”
在场大臣闻言,皆有些骇然?地看向萧挽。
宋祁内心升起了强烈的怪异感,“什么?样的药会?有这?样的效果,便那么?巧合,一个人证也没留住?”
“宋统领,今日我们?虽是初见,但你?对我的敌意未免太?大了。”萧挽镇定自若,直视宋祁双眼,“刑部秉公无?私,审出来就是审出来,审不出来也会?如实向陛下上报,有何理由欺瞒陛下,做大逆不道之事。”
宋祁抿了抿唇,“抱歉,我只是多嘴一问,尚书大人若觉得受到冒犯,我向大人道歉。”
轻纱后,虞策之蹙眉,虽然?对人证皆死之事不满,但萧挽能?力出众,从来没出过差池,他没有多想,道:“封锁京城,出入严格看守,禁军和兵马司挨家挨户的搜,任何可疑人都不准放过。”
“陛下,刑部愿从旁协助,凡可疑之人就地审问,定在最短时间将江后余党揪出。”萧挽说。
虞策之冷然?道:“就按你?说的办,朕只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务必抓住江音,把舒白安安稳稳带回朕的身边,此事如果办不好,你?们?知道轻重。”
众人齐齐叩首,“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恰好这?时药童端药上前,虞策之忍着干呕的冲动,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别让朕失望。”
“是。”
因不是朝会?日,来面圣的只有得到宣召的官员,通往宫外的甬道人员稀少。
宋祁快步拐过弯角,扬声喊道:“萧大人留步。”
萧挽不着痕迹眯了下眼睛,转身阴郁地望向来人,“宋统领,有何指教。”
宋祁盯着萧挽,慢慢走上前。属于暗卫与生俱来的直觉不断提醒宋祁,不安的念头在心中挥之不去。
宋祁知道自己的怀疑没有根据,但他还是问:“萧大人年轻有为,今日又得到陛下重用?,在下还没有恭喜大人。”
萧挽供了下手,“恭喜便不必了,为陛下做事,萧某自当?尽心。”
宋祁扯了扯嘴,“萧大人忠君爱国,宋祁佩服。”
萧挽没心情和宋祁纠缠,直接道:“如果没别的事情,萧某先行一步,刑部事多,走不开人。”
“大人留步,宋祁有不情之请。”宋祁说。
萧挽做洗耳恭听?状。
“不知尚书大人可否让宋祁看看那些刺客化作的血水。”宋祁直言。
萧挽眯了下眼睛,本就阴郁冷沉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上去更加危险。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萧挽倏地笑?起来,“这?倒只是小事,但本尚书想起在紫辰宫的事情,便不禁怀疑,宋统领有此请求,是还在对我疑心了。”
“在下谨慎惯了,昨晚之事陛下虽然?没有伤着,但尚书应该也察觉了,陛下今日已然?震怒,且怒气?难消,如果不能?及时把舒夫人完好无?损带回陛下身边,便是位高如尚书大人,恐怕也难逃陛下雷霆之威。”宋祁语气?隐含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