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拍了拍他鼓起的脸颊,“松嘴。”
虞策之?置若罔闻。
舒白也不惯着他,放下杯子,强行将没什么力气的人从怀里拽开。
虞策之?只觉得?喝了舒白给的水后,他的神智越发昏沉,他一时想不明白原因,却?还记得?一个时辰以?前两人的争执。
于是他把脑袋放在舒白肩膀,用微弱的声音问:“你原谅我?了没有,舒白。”
舒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感受着肩膀的重量越来越沉,她把失去意识的皇帝平放在床上,凝视他沉睡的面容,方才开口,“我?从不原谅。”
舒白从屏风后把早就准备好的凉水泼洒到虞策之?周围,又给他备了一桶水放在床边以?防万一。
确定?皇帝不会被烧死在竹屋后,舒白在屋子的另一侧铺满干燥的衣物和木柴,又泼了一小?罐油上去。
等?一切准备妥当,舒白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神色平静。
半个时辰过去,屋外隐约听?见喧闹的声音,紧接着是便?是刀剑碰撞的铿锵声。
无论外面来的是哪波人,舒白等?待的时机都到了。
她背上早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点?燃屋子趁乱离开。
打开火折子时,舒白动作一顿,她蹙起眉,后知后觉看向双手扔被捆着的皇帝。
她本不指望皇帝可以?自救,竹屋起火,宋祁一定?会第一时间调人来救驾,而她则会在暗部无暇自顾时借机离开虞策之?。
但若是暗卫闯进屋子,看见皇帝毫无尊严地昏睡在床,和南风馆无异,帝王颜面扫地始终不妥。
舒白咬了咬牙,大步走?到床前,捡了一件单衣裹住帝王青紫一片的躯体,又快速解开他背后的皮革。
舒白的时间不多,好在项圈自己也能解开,她匆匆看了眼沉睡的皇帝,确认不会出现问题后,利落地拔出火折子。
火折子被扔进衣物堆里,熊熊火光照亮整个屋子。
舒白不再浪费时间,推开屋门,大步走?了出去。
她避开竹屋不远处发生的混战,以?荆棘丛生的灌木为掩体,快步向四通八达的官道走?。
腿上的衣料很快被荆棘勾破,小?腿上不断出现血痕,舒白恍若未觉,甚至加快了脚程。
经?过打斗的暗卫时,她听?见一声高?呼,“快去报告统领,竹屋走?水了。”
“统领,出事了!”
“往后撤!第一队和我?去救火,以?陛下为重。”宋祁急声高?呼。
舒白垂目,敛去眼中复杂的神色,借着草木遮掩,在昏沉的月色下快速离开。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竹屋冲天的火光很快消失,舒白也顺利抵达一条偏僻官道。
官道上,一辆马车静静停住,仿佛等?候多时。
秋风萧瑟,枯黄落叶在汉白玉石阶上涌动,扫地的宫人低垂着头,神色紧张肃穆。
紫辰宫身为帝王寝宫,于朝臣而言是禁区,是不可进入之地。
然?而今日,几个皇帝的心腹大臣齐聚一堂,他们?皆是负责掌管京畿安全的重臣,此刻却皆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谁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而他们?面前是垂落的玄色轻纱,轻纱将寝殿一分为二,隔开了帝王的卧榻。
药童握着蒲扇,缩在角落里熬着帝王的补药,她低眉耷眼,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德高望重的老御医从轻纱那一边出来,在药童跟前站定,他俯身在药童耳边低语,又加了两味药进去。
望着药童有些震惊的目光,老御医给她使?了个眼色,警告她不可张扬。
然?而老御医内心亦觉得玄幻,陛下身体受损,那些惨不忍睹的外伤和高热都是其次,一夜之间内里的亏损才令人心惊,加上怒急攻心,方才竟然?还吐了血。
偏偏陛下讳疾忌医,不肯让其他御医同?诊,老御医孤军奋战,只能?对药方斟酌再斟酌,生怕出一点差池。
跪候在地上的大臣见老御医如此架势,下意识以为帝王遇刺,脸上神情更凝重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宋祁一身兵甲,快步进殿,看见殿中情形,他也跟着跪下,拱手道:“陛下,竹屋附近属下搜索完毕,特来禀报。”
严丝合缝的两片轻纱终于被打?开,露出卧榻上只着一件单衣的帝王,他身上盖着薄被,床侧有哑巴宫人端着果盘和唾盂。
哑巴宫人站位极佳,即便低头不敢直视天颜的朝臣不经意抬眼,也不会?看见帝王脖颈上的青紫於痕。
虞策之自醒来便高烧不退,方才又怒急攻心,原本昳丽的容貌此刻实在称不上好看。
他支着额头,双目紧闭,半晌过后才沉沉开口,“说吧。”
“以竹屋为中心,方圆十里暗部都已搜过,最后在东北方向的灌木枝上发现了一些布料碎片,初步推断是夫人身上的,暗部还在附近发现了刺客的佩剑布料,眼下暗部已经顺着东北方向全力排查,只是……”宋祁迟疑一下,想去观察虞策之的脸色,无?奈被宫人挡着,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只是东南方向通往京城,还请陛下示下,是否全城戒严。”
宋祁的汇报虞策之并不满意,他双眸阴郁暗沉,正?要说话,却抑制不住生理上的反应,捂着胸口,侧身抱着宫人呈上的唾盂干呕不止。
宋祁表情微惊,“陛下身体为重。”
“……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查清了吗。”虞策之抑制喘息,冷冷发问。
宋祁忙道:“已经比对过了,和江音手下刺客的衣着一致,但不排除有冒充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