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耀风不会放任舒白独自住在外边,除却贴身伺候舒白的侍女竹辞,同时派了两个侍从过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舒白对侍从视若无睹,由着他们将自己的一言一行禀报霍耀风,接连七日,她最多只在廊檐下抚琴作画,仿佛已经适应了被人监视的生活。
第八日,舒白拿了书卷,握在躺椅上懒懒翻着书页。
侍女竹辞将茶水放到矮几上,偷偷观察着舒白表情,终于忍不住道:“少夫人不觉得生气吗?”
舒白翻过一页纸,眉梢微挑:“怎么,你想说什么。”
“少爷将少夫人送出府,嘴上说的好听,但在世家大族里只有发妻身染顽疾,亦或品德有亏才会将她们送去庄子,少爷这样做,世人会怎么想少夫人,日后少爷要娶平妻,别人也只会以为是少夫人您有什么问题,少夫人您要如何在霍家立足。”竹辞愤愤道。
舒白摩挲着轻薄的书页,转头看向竹辞,“你看事倒是透彻,只是你的卖身契在霍家,跟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算长,在我来这院子前更不曾贴身伺候我,怎么会和我说这些。”
竹辞抿了下唇,“少夫人宽容待下,奴婢是真心跟随。”
舒白笑了下,“听霍耀风说,是你主动要跟我来外面的宅子住,我记得你从前在我院子里是个二等洒扫侍女。”
“是……少夫人这样说,是不喜欢竹辞吗。”竹辞迟疑问。
“没什么。”舒白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觉得跟着我委屈你了。”
“能侍奉少夫人左右,竹辞不觉得委屈,可我怕少夫人一辈子被霍家左右,委屈了少夫人。”
舒白凝视她半晌,慢慢收回视线。
委屈?
舒白心中暗然发笑。
世家大族难以撼动,霍耀风不愿意和离,她暂时就不能脱离霍家,敌强我弱,委屈不叫委屈,只是隐忍,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她不仅会让霍耀风不得不同意和离,还会让霍家付出折辱她应有的代价。
想着心中的计划,再看手里的书便觉乏味许多。
舒白兴致缺缺放下书,“我在这院子里呆了几日了?”
“今天是第八日。”
“是时候出去走走了。”舒白起身理了理罗裙上的褶皱。
她言出必行,说着便向大门走。
竹辞怔了下,面上难掩忧色,连忙跟了上去。
守门的侍从看见舒白,最初想要拦门,舒白一个眼神看过来,他们犹豫再三,最终因为不敢真的忤逆舒白,打退堂鼓。
“少爷吩咐过了,倘若您要出门,还请带上帏帽遮挡面容。”
出了院门,舒白和竹辞在闹市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一间酒肆前。
酒肆掌柜原本在吆喝小厮去给客人送酒,迎面看见戴着帏帽的舒白,神色微闪,随即招呼道:“这位夫人,打尖还是住店,本店有上好的女儿红,夫人可要来一壶。”
竹辞道:“少夫人,我们今天在外面已经待了很久了,如果再待下去,少爷恐怕会怪罪。”
舒白神色如常,她隔着帏帽将银两递过去,温声道:“三壶女儿红,一壶菊花醉,烦请掌柜差人送去我家。”
“自然不会麻烦夫人把酒拎回去。”掌柜笑眯眯说。
舒白把住宅地址写在纸上,转身正要走,迎面撞入颀长高大的男人怀中。
帏帽不慎掉落,舒白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率先道:“失礼了,抱歉。”
“夫人,又见面了。”
熟悉的声音令舒白怔了下,她蹙眉抬头,看向那个名叫谢拾的俊美男人,“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虞策之捡起地上的帏帽,双目一眨不眨盯着舒白,直到舒白的目光看过来,他才慢慢垂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藏住眼中的野心和欲望:“夫人拒绝我的投诚,谢某投报无门,只能来酒肆买醉。”
他嘴上说着买醉,身上却丝毫酒味都无,反倒是有一股清雅松雪的味道萦绕在舒白鼻尖。
舒白牵了下唇角,“初见已经是八日前,你今天才想起来买醉吗。”
“少夫人还记得我们是哪日见的吗。”虞策之目光灼灼。
舒白又笑了下,故意道:“公子过于自谦了,谢公子貌美,这张脸足以让旁人见之不忘。”
虞策之隐在袖袍下的双手猛然绷紧,他克制着语气微微垂首,“得夫人夸赞,是这张脸的福气。”
舒白抬眼,再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白衣青年。
生得龙章凤姿,却没有寻常士人的傲慢和洒脱,反而令人觉得隐忍克制,端庄持重。
舒白心思微动,连她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理,她抬脚凑近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男人,贴在他的耳畔慢条斯理道:“既然你那么想要寻求靠山捷径,思来想去,我身边倒的确缺个知心的人。”
忠心
时下风气开放,贵族世家中不乏女子豢养面首,亦有王公世家之女举荐面首入仕的先例,虽然不光彩,但也是一种牢固的关系纽带。
唯一不同的是,舒白仍是霍耀风的妻子,豢养面首这样的事情,和当众打霍家的脸没有分别。
“……夫人?”虞策之愣了一瞬,狂喜难以自抑,但也只是一瞬,他压抑着潜藏多年的野心,只是眉目微动,缓缓俯身,克制着语气和表情,“夫人的意思是……”
“与其投靠霍家,投靠我也是一样的,你想要仕途顺遂,凭我自己一样可以帮你,我要的不多,唯你的忠诚耳。”舒白语气温和,循循善诱。
虞策之微微僵住,心中澎湃的喜意消散一些,仍旧目光灼灼凝视眼前人,“在下何德何能,得夫人青睐定愿为夫人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