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并没有听见阿多木说什么。
长袍坠地,山丹绝望透顶。
身后依旧毫无声息。
片刻,山丹猛然睁开泪眼,转过身来,眼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阿多木的影子。
她急忙弯腰从地上拽过长袍捂在胸前,四下里张望、找寻,看不见人影。
她有些不相信地恍惚起来,自言自语:“刚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不成?”
林子外传来一阵疾驰远去的马蹄声,山丹寻声望去,透过树的缝隙,她看见马背上的阿多木奔驰在宽阔的草原上,一会功夫就跑远了。
她面无表情张望着……
巍峨祁连碧峰千绕,白云时常环绕在山的顶端。峰腰松柏交翠,郁郁葱葱,涛声阵阵轰鸣。跌宕起伏的低矮丘陵蜿蜒曲婷,勾勒出绿色渲染下的柔美线条,接连天际,青翠欲滴。
山脚下,弯弯曲曲的小河在光团的映照下,闪着潋滟,宛若洁白的哈达,更像一条九曲回肠的玉帯,飘逸环绕,纤然有致。
如茵的草地上羊群和云朵交相辉映,清风拂面,牧羊女高亢嘹亮的歌声回旋在天地之间,憾人魂魄。
阿多木并没有离开,他听见了哪高亢的歌声。
当歌声消失的时候,还滞留在草原上的阿多木又凝神地望着远处的山峦。
他又看见了那只孤独的鹰,从陡峭的悬崖而来,犹如从天而降,带着山谷的风,速度疾如箭矢,傲慢地仰望蓝天,俯视大地,引颈振翅,面对同类的入侵或捕捉到猎物发出一声震动山谷的呼啸。它脊背的上方是无边的苍穹,有片片流云划过。它用生来注定要高飞的身影,掠过草地、河流,回旋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心在远方,浩瀚的天空任其翱翔,这让阿多木羡慕不已。它那凶狠的眼神藐视一切,没有懦弱,没有胆怯,更没有屈服,只是高傲地飞翔。他在想,搏击长空的鹰可曾有过迷茫与彷徨?如果人类有一双鹰一样的翅膀,矫健强劲,不受羁绊地穿行在风云之间,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天空高远,鹰可曾感到孤独?
日落西山,是鹰的归巢之时。
落日、飞霞、归鹰,还有牧人的炊烟,那是多么壮丽的景色啊!
牧羊女山丹驱赶羊群踏上归路。
安静的小丘上,阿多木凝神远望。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阿多木抬眼望去,认出是若禔舅父的儿子和几个草原上的小混混。此人号称六王子,比阿多木还大一岁,到处寻姑娘们作乐是他最乐意干的事。
“哈,这不是阿多木王子嘛。”六王子看见了打马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阿多木对他不冷不热。
六王子凑近:“听说你这个孤独的王子喜欢上了那个牧羊女,是真的?”
阿多木厉声告诉他:“我可警告你,不许在她身上动心思。”
六王子嘻嘻一笑:“哪能,那是你的人。不过原先我咋就没注意到,她长得可真漂亮。”
阿多木再次警告:“离她远点。”
六王子故作不屑:“谁稀罕。”
阿多木不愿搭理他,猛跑几步,跃上马背跑远了。
“不就一个牧羊女嘛,还真宝贝了。”六王子嘟囔着嘴角咧出坏笑来。
静悄悄的原野,无声无息,唯有夕阳在一点点西下……
夜色湮没了又一个沉甸甸的黄昏,星光投下了斑驳深邃的暗影。
一阵低沉、难掩丝丝感伤的歌声在草尖上掠过,荡漾、回旋,韵味绵延。
白花花的月光洒在河面,流淌远方。
在牧场的毡房里,山丹依偎在奶奶怀里倾听久远的歌谣。
山丹看出奶奶伤感:“又想我阿爸、阿姆了?”
奶奶叹气:“唉,一家人越活越少了,只剩下我们俩了。你阿爸前些年和乌孙人打仗战死,尸首都不知在哪里。你母亲又得病,那么好看的人儿说没就没了,可惜了。”
山丹仰头望着奶奶:“奶奶,我长得像阿姆吗?我在河边的倒影里看过我自己长什么样,但总是被水扭得看不清。”
奶奶端详:“不太像,不过还有那么点影子。”
山丹噘嘴:“难怪,他们说我是捡来的。”
奶奶抚摸她的脸蛋:“别听他们的,哪有。我们山丹是草原上最好看的,比那花儿还漂亮。”
山丹撒娇:“奶奶,你就知道哄我。”
“没有,奶奶说的是实话。睡吧。”奶奶说着翻转身子去睡了。
山丹也脱去衣袍,钻进皮裘,大睁着眼睛望着穹庐顶不知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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