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住哪?”林昭行一边把床头的卷宗拿起来翻看,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清宝。
清宝也把袄子脱了,里面那件破旧的单衣让林昭行的眼睛晃了一下。
“我真是忙忘了。”他拍拍头,“明天就叫吴伯去给你做衣服。要不你今天先住我的屋子,别的屋子没来得及烧炭,我怕你冷。”
“你呢?”清宝挑挑眉。
“放心。”林昭行笑,“我去别的房间住。”
“那……那怎么行?”清宝张口结舌。
“不碍事。”林昭行活动了一下脖颈,慵懒道,“我不怕冷。”
清宝思索片刻,她素来为别人考虑惯了,显然是不忍心让林昭行这么个少爷,因为她的到来去没烧炭的屋子里住,最后,她开口对林昭行道:“一起住吧。”
林昭行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挑起来,“你一个小姑娘,不知道防人的?”
清宝冷笑,“我还和大狼狗睡过一个屋檐下呢,能怕你?何况我可是江湖飞贼第一人,咱俩谁怕谁还说不准呢。”
林昭行:“……”
这还吹上了。
他打了个哈欠,把清宝偷出来的包裹拿过来,打开往里看。
这一看,林昭行的脸色变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低声道。
清宝在一边凑过来看。
包裹里有四五个小瓶,林昭行拧开瓶盖,里面正是坠云散。
“真的是!”清宝忍不住小声惊呼起来,“那个伙计为什么要把坠云散押到当铺里去?!”
林昭行半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他进入了思考状态,语速飞快,“一个食肆里的伙计为什么能搞到那么多的坠云散?这东西有价无市,不是有钱就可以弄到的,还要有途径,他哪来的途径?搞到了之后又为什么押到当铺里去?当铺为什么敢收?”
他翻动着手里的卷宗。
李希泽是林昭行的副手,察秋司的副使,办事很是牢靠周到,恨不得把所有能从刘福那找到的纸片都封进了这个案子的卷宗里。
大部分都是欠条和单据,夹杂着几封朋友间的通信。
林昭行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这些信,突然,一封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他突然转头问清宝:“你那天见到刘福的时候,他精神状态怎么样?”
清宝歪歪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努力回想了半天,道:“好像……还可以啊,不算很颓丧。”
林昭行的眼睛亮起来,他郑重地把一封信递到清宝面前,“你看这个。”
清宝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阴差阳错地也算把常用字都认全了,于是读起来也并不费力。
信是一个同乡写给刘福的,说是信,其实不如说是托熟人捎带的那种便条,便条的内容大概是说刘福叫自己在家乡那边看的田产已经看妥当了,等来了京城当面和刘福细说。
清宝犹疑地问:“这这这……这有什么重要线索么?”
“这包含了很大信息量。”林昭行低声道,“什么人才会买田产盖房子?”
清宝摇摇头。
“对未来生活存着希望的人。”林昭行说,“就像你说的,他并不颓丧。他并不是一个活了今天不想明天的病鬼,相反,他甚至还认为自己之后有回乡盖房子的钱。
“一个对坠云散上瘾、欠了一堆高利贷,且自己又只是个食肆伙计的人,为什么会不感到颓丧?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让他看到了希望,起码是让他觉得未来能够把钱还上,甚至也能一直有坠云散来抽。”
林昭行看了眼清宝,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睿智和自信的光芒混合在一起,“你不觉得这和他把坠云散押到当铺去的行动可能会有联系么?”
清宝目瞪口呆。
林昭行的脑子真好用啊……长得好看的人还聪明……
谁说上天是公平的?
她愤愤不平地在心里想。
“那你说说看,有什么联系?”
林昭行看她一眼,“什么就我说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当我是神仙么?”
“但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话锋一转,他低声道,“威胁。”
“当铺里有人和坠云散牵涉颇深,死者去当铺典当这个装满坠云散的包裹时,一定和那个人有所交涉,他通过这种方式威胁那个人,告诉他自己知道他的存在了。
“如果那个人不管刘福的死活,刘福就会告发他,死了也拽一个垫背的,而如果那人想保全自己的话,他必须要一直给刘福提供坠云散,甚至帮刘福把那堆高利贷还上。”
“什么人有这样的财力?”林昭行低声道,“只有一个可能——当铺的老板本人。”
清宝再次目瞪口呆。
还说不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