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半晌,清宝才开口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干吗?带着察秋司去抓人?”
“抓人是要证据的,我们现在只有推测。”林昭行靠在床头,揉了揉额角,“就算我能举证他们铺子收了坠云散,但这也治不了他的罪。”
“如果他强行争辩说是估价的师父见识短浅业务不精,没认出来那是坠云散,当普通的药粉收了,我们怎么办?”他看着清宝。
清宝缩着脖子摇摇头,示意他——你别看我,我就是个小贼,你问我我问谁去?
林昭行伸出手来拍拍头,他看着窗外,低声笑了笑,“小蜻蜓,你记住一句话——所有在这世上发生过的,都会留有痕迹。”
那一刻窗外的雪地倒映着大片的月光,而林昭行仿佛把那些光都汇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察秋司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痕迹,把公平和清白还给世间——今天太晚了,先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说。”林昭行挥挥手让她出去,自己翻身上床躺下,放下了帘子,“这个屋子分里外,你去外屋睡,把炭盆挪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宝咬着一只豆沙包,顶着两个黑眼圈晃进屋子,被吓了一跳——
院子里已经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几个察秋司的下属并排站在院里,察秋司副使李希泽站在屋里给林昭行汇报:“与死者有牵涉的人都带来了。”
怎么查案还在家里查起来了?清宝有点纳闷,她叼着豆沙包走进屋里。
林昭行坐在中间,莫名地,清宝发觉他的脸色不太好。
不舒服?所以才大雪天的懒得外出了?
不过那边公事公办着,清宝也不好出言打扰,于是她在墙角找了个地方坐下,津津有味地一边吃豆沙包一边看查案。
首先被带上来的是刘福那个同乡。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人一看就和刘福是一个地方养出来的,同样身材颇高骨架粗大,来人自我介绍是个泥瓦匠,叫赵老三。
“您说福子买田产是为了干啥?嗨,还能干啥啊,娶媳妇呗。”赵老三点头哈腰道,“福子和我妹妹从小一起长大的,俩人可好了,福子打算等房子盖好了就迎我妹妹过门呢。我俩小时候是兄弟,以后我就是他大舅哥,嘿嘿。”
清宝嚼着豆沙包想——林昭行的判断果真没错。
可以说刘福对他之后的人生都是有规划的,他还打算回乡盖房子娶媳妇,以他现在负债累累的状况显然是做不到,那么他一定是认为自己有了什么别的来源。
“他有钱么?”林昭行不动声色地问。
“按理说没有啊,福子就一个跑堂的,平时也没啥油水可拿。”赵老三拍拍大腿,“但福子跟我说了,他说他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林昭行挑挑眉。
“不过特别详细的事儿,他也没跟我说……”赵老三挠挠头,“好像是遇到了个贵人?”
李希泽沉默着坐在一边做记录。
“什么样的贵人,他有提过么?”
赵老三摇摇头。
林昭行揉了揉额角,道:“你们俩关系好么?”
“那必须啊。”赵老三道。
“那……”林昭行低声道,“他吸坠云散的事情你知道么?”
赵老三愣住了,他摩挲着衣角,犹豫了起来。
“有什么说什么。”李希泽在一边道,这家伙和林昭行不同,长得是一张中规中矩没什么记忆点的脸,所以面无表情起来也就显得特别铁面无私。
这种又严肃又官方的感觉立刻震慑到了赵老三,他揉着已经像咸菜干一样的衣角,嗫嚅道:“知道……知道一点。”
“那他的坠云散是哪来的,你知道么?”
赵老三再次摇摇头。
林昭行合上眼帘挥挥手,李希泽会意,便把赵老三带了下去。
“这事……我可能知道。”
说这话的是食肆那个虎背熊腰的老板娘。
“福子一直有逛当铺的习惯。”老板娘道,“福子跟我说,那些当到当铺里的东西,如果到期了还没人赎回,就会被当铺卖出去。一些特别名贵的东西,比如玉啊古董啊什么的,当铺会专门找买家。
“但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收的时候就花了几个铜子儿,卖的时候也没几个子儿好赚的,当铺也就懒得专门找买家,一般上门的只要给个差不多的价就能拿走。福子图便宜,经常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他原先去逛得也不频繁,店里活儿又重,他半年也就去个一两回。”老板娘道,“但是大概从一年多前,他每个月都去。我记得那回是福子拿回来一个小瓶儿,说是淘到的烟丝,特别便宜,但自从吸了那烟丝之后,他就不正常起来,整个人特别没精神,之后每个月都要往当铺跑两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