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三年正月,王行本被唐军所俘。几日后,前线传来了吕崇茂与刘武周联手,李孝基、唐检和独孤怀恩等人被生擒的消息,李渊震怒有意御驾亲征。众臣皆劝阻,到最后折了个中。
武德三年二月庚子,李渊带军来到了华阴,亲自部署进攻夏县的事宜。
娴儿没想到李渊竟然会带上了自己,有朝一日她还能回到自己的祖宅。
华阴是长安通往河东的一条必经之地,进可攻退可守,李渊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骑马不到半日便可到黄河,河对岸是王行本的定杨军。
李渊派遣桑显和再攻吕崇茂,这桑显和本是隋将跟随在屈突通的身边,后来被刘文静所俘投靠了李渊。在华阴杨家的势力根深蒂固,如今她再次回到这里,是机遇也是挑战。
在这里与她自幼相识的人很多,如果被认出来她该如何自处,好在她之前早有谋划,如今也不会来的措手不及。
“你是”说话的人是皇帝昨夜刚刚临幸过的女子,今日一早被册封为修仪,属嫔位。
修仪看到娴儿一脸讶异之色,却又显得有几分激动。她不动声色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娴儿给父皇请安,拜见修仪娘娘。”对面的女子听罢一愣。
这位杨修仪正是她幼年时的玩伴杨慕清,越国公杨素从叔杨文纪之女。她父亲老来得女,她尚在母亲腹中之时父亲就离世了。
她的母亲与自己的母亲熟识,虽不是一支但同属京兆韦氏。娴儿和这位杨修仪也是打小玩在一起,一个从小没了爹,一个从小没了娘,倒是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清儿这是怎么了?”李渊问道。
“回陛下,妾没事的。只是刚刚看着这位姑娘想起了年幼时一起玩的一个妹妹。”杨修仪柔声的问道,一夜过去她多了几分女人家的娇羞。
“你说的可是观王家的侄女”李渊问道。
杨慕清面露惊异,“陛下如何知晓”
“当初恭仁也跟朕说过,娴儿与他那失踪的侄女有几分相似,朕也本有意替他去寻,可惜他那侄女是在洛阳宫中失踪的,而如今洛阳还在王世充的手里。”李渊感叹道,“这乱世中人都是朝不保夕呀,越是出众的女子就命途多舛。朕很久之前听恭仁说过他那侄女三岁便会背诵曹子建的词赋,四岁便会作诗。天生丽质,温婉可人。”
“婉婉妹妹的确出众,只可惜当年观德王病逝后不久就被皇后接进了宫里。妾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长大后的她是什么样子。或许这世上也就公主殿下的美貌可以比过她了。”杨修仪细细观察着娴儿的眉眼,试图从她身上找出故人的影子。
“清儿误会了,娴儿不是朕的公主,但她亦是朕的女儿,也是朕未来的儿媳妇。”李渊柔和的说着,一手抚过女子被高高挽起的青丝。
杨慕清含情脉脉的望向皇帝,脸上犯了几分红晕。“清儿觉得娴儿与你那妹妹有几分相似”
杨修仪“若是说长相,娴儿与婉儿的眉眼有六七分相似,若是说性子那就大不相同了。”
“怎么讲”李渊绕有兴趣的问道,眉角轻轻上挑。
杨修仪“娴儿姑娘的性子温婉娴静,可我那个妹妹却很是活泼,换成当年观德王的话说就是有点离经叛道。”
李渊“可为何恭仁却说她性情温婉。”
杨修仪“陛下有所不知,婉儿三四岁时的确温婉惹人怜爱,观德王视她为掌上明珠经常带在身边。慢慢的不知道为何她的性子竟然带上了几分……”
“几分什么”
“几分……邪气……”她也不知道这个用词恰不恰当,但好像她并没有找到比这更合适的词语。
“如何个邪法”李渊问。
“妾记得她曾经说过以后要当妹喜、妲己、褒姒那样的人。娘亲听了这话可吓坏了,赶忙捂住了她的嘴。”杨慕清回忆着童年的往事,不禁笑了出来。
娴儿亦是沉浸在了这段回忆里。她的确说过这话,也心向往之。若是能有一个人为你弃江山于不顾,将你视若珍宝,那就算是背负一世骂名也是值了。
李渊听了这话有些惊讶,但又不禁觉得有些有趣,一个不大点的孩子怎么就想当起红颜祸水来了,“那后来了?”
“后来婉婉知道了由于自己姓氏是不可能成为后妃的还显得有些失望。”
娴儿一直没出声,静静地听着他们聊曾经的自己。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感慨,现在天下已经不姓杨了,她倒是有机会成为后妃了,但是对她来讲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她只想后半辈子能平平稳稳的看着宽儿长大成人。可能女人当了母亲之后都会变得格外惜命。
“娴儿可想做妲己妹喜”李渊突然将话题扯到了她的身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
“陛下怎么打趣上娴儿了。娴儿可做不来妹喜妲己。娴儿只想做陛下的好女儿、好儿媳……”她显得有些窘迫。
“罢了罢了,娴儿可以是知书达理、心怀天下的好孩子。自然是不会当那红颜祸水的。”李渊见娴儿不禁逗,也不再打趣她。
滚滚黄河万里风沙,风抖起披风衣摆和万缕青丝,她站在李渊的身后,却听不见他小声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风声水声不绝于耳,她似乎隐隐的听到的兵戈相接之声,可这应当只是她的幻觉。
四下视野辽阔,苍山未老,枯草欲青,江河磅礴万里,鸿雁递书北去。雾气褪去对岸唐军的军营似乎依稀可见。在此之前她对这所谓的一统万里河山并无他感,只当是登上人世间至高无上的权位罢了,可如今的心境看来却有了另一番感慨。何止是荣耀与尊位,若能将这万里江山尽数踩在脚下,成为这天下的主宰者,当真有种说不出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