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竟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他的双目有些暗沉，视线却仍然停留在娴儿的身上，将她的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
“陛下，娴儿绝不是像姐姐说的那般因为害怕受到牵连才逃跑的。”那是她心底的一道伤疤，她试图忘却始终忘记不了的梦魇。
“那是为何？”他问。
“娴儿离开李府后与济世堂的甄大夫一同上了太白山寻药王，想着或许能找到救祖母的方法……若陛下不信可以找甄大夫来，自然就证明娴儿所言不虚。后来也是二姐夫在济世堂找到娴儿的，他亦是知道的。”
“若是如此又为何不告而别”
“当初娴儿不告而别也是因为一些事情一时失了理智，因此让哥哥们担心了，都是娴儿的错。娴儿不愿再提起当初的事情，若是父皇相信娴儿，就请父皇不要追问。娴儿当真对父亲对李家真的没有半分背弃之意……”她说着眸中泛起了雾气。绝美的面容配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更加娇媚无双，任凭哪个男人都会产生怜惜之情。
“朕自然是相信娴儿的，既然娴儿不愿说，那朕就不问。等什么时候娴儿想说，朕随时愿意听。”他抚了抚她高挺的发髻，眼中尽是柔和。
她不是不愿意把当初事情告诉李渊，而是有些事情从她的嘴里说出去和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性质大不相同，达到的效果也截然不同。若是这个事情真的能被永远瞒下来，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做她的楚王妃。若是注定瞒不住，她也必须找个最合适的机会。
大雪纷飞，素裹了皇城，屋内的炭盆燃着正旺，火焰发出啪啪的轻响，从阁楼上远眺，外面灰蒙蒙的。东面是高高筑起的高墙，南面是远处武德殿门前来往的宫人。
她看着那宫殿的主人一步一步走近，停在自己的凌烟阁下。他抬头望向倚在高阁窗边的女子，如同误落凡尘的仙子，孤高冷艳，是这茫茫冬日里绝美的色彩。目光相接，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女子的神情，却只见女子掩上了窗。“小姐，是齐王殿下来了。”说话的是小玲，她和娴儿一起回到了长安，进宫以来的这段日子也一直是她留在凌烟阁照顾自己。
小玲是见到那日她的狼狈的，虽是个没出嫁的姑娘，但多少懂得这里面的事情。包括娴儿这些日子以来对李元吉的态度，她多少也是明白的。毕竟来的人是齐王，她一个小丫头也没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奴婢见过齐王殿下。”小玲叉手行礼，李元吉嗯了一声便不再理她，径直的走向上阁寻觅那抹倩影。
女子正坐在镜前梳妆，青丝如水泻般披散在女子的身后，铜镜中的人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呆呆的望着自己的眼睛，里面似乎有几分淡淡忧伤。只到另一个身影出现在镜中，她才回过神转身望去。
“谁让你进来的。”她有些不悦的说道。
“看来妹妹还在生我的气。”李元吉也不恼，缓步靠近那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娴儿见他靠近想要起身离开，却被他扣住了肩膀按坐下来。接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只金背玉梳，强迫她转过身去看着镜中的自己。他将玉梳比在她的头后，盯着镜中美人赞叹了声，“真好看。”
“齐王这又是要做什么。”她的语气甚是冷漠。
“我什么也不做，就是想来看看妹妹，昨日得了个金背玉梳想着妹妹戴着定会好看。”李元吉柔声道。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会得了个女人用的东西，定是从他的那些姬妾那里顺过来的。
“我不要你的东西。”她的面色不佳，转身挣脱他的禁锢，冰冷冷的望着他。
李元吉已经习惯了她的厌恶与排斥，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强占了她的身子，没有顾及她的感受，“那日是四哥混账，喝多了酒，不是有意要欺辱妹妹的。我对妹妹一片真心，想娶妹妹为妻。妹妹当真就不肯原谅我了吗？”他解释过很多次了，可娴儿却没有一次搭理他。
他的眼神真诚无比，但看在娴儿眼中却格外的讽刺，他不过是心里不平衡罢了，就像他当日所说的，他恨祖母宁愿把她许配给李智云都不愿意将她许配给自己。如今李智云死了，自己也失了清白，不知道他这又是要唱哪一出。
“楚王已经不在了，齐王不是也已经如愿得到了我的身子了吗，又为何还想要娶我”
“我自然是喜欢妹妹，那日我喝多了说的浑话，妹妹不要放在心里。我对祖母是有些埋怨，但也绝不是故意用妹妹来撒气的。”李元吉辩解着，试图想让娴儿相信他。
提起祖母娴儿是有些伤感的，她是个慈祥的长辈，可最终是她们兄妹害了她。“你知道为什么祖母把我许配给李智云而不是你吗？”元吉听闻她的问题一怔，没想到她会发此一问。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太美好的事物，“自然是觉得我不如李智云，她一向不怎么喜欢我的。”
娴儿苦笑，祖母的孙儿不少，而且都很优秀，但都是自己儿子的亲骨肉无论是哪个她终归都是疼爱的。只可惜元吉不懂祖母的心思，浪费了祖母的一番苦心。
“其实祖母是为了你好。”娴儿说。
“为我好”他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是嫡子，祖母希望你将来能娶个出身名门的小姐。而我，虽然是李家的养女却出身卑微。祖母是念着我父亲的情分上才许了我正妻的位分，但也只能勉强配得上庶子。”娴儿平静的说道。
李元吉听罢有些晃神，沉默了许久他才又开口道，“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你，想娶你。如今李智云已经死了，我绝对不会让一个死人一辈子霸占着你。”
“齐王喜欢我什么”她有些欲哭无泪，她不想与他再有纠缠。
如今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坐上楚王妃，到时候能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自从那年冬天看到你在梅花林中起舞，好像仙子一样。我就觉得你应该是我李元吉的女人。”李元吉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这回换做娴儿怔住了，她记得那日，那是她那些年唯一一次跳舞，在梅花开满枝头的园子里。她一直以为那次她偷偷跳舞是没人看见的。以前她是跳的极好的，若说她文采非凡，那她的舞姿音律便可称得上是卓绝。可自从到了李府后她便再也没跳过，直到那一次，唯一的一次。
“齐王您的爱妾杨氏舞跳的比我要好，而且对你百依百顺，齐王又何苦执着于一个无心于你的人呢。”娴儿淡淡说道。
“她怎及得上你”李元吉强调着。
“齐王这么觉得也只是因为心中的执念和求而不得，若是齐王殿下真的如愿娶了我，估计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厌倦了。”
“你为何会如此想”李元吉有些执拗的问。
娴儿不答他，只是呆呆的注视着一旁，“齐王殿下可有前线的消息。”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遇到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她都会有意的避开。
“裴寂兵败，父皇又派了李孝基、独孤怀恩、唐检去平乱。”李元吉道。
“看来那个吕崇茂当真不可小觑。”裴寂是不善于领兵打仗的，但若是一些小乱，也是使得的。如今看来夏县之乱当真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般简单，“秦王那边可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