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康州的时候施梓禾问过宋淇泽,有没有想过如今两人以失踪人员的身份在康州生活,那当他们回到章州回到众人的视线里时,要怎么处理这段在公众里“消失”的时间的事情。
“不会以搜救人员一直在海里搜救将近一个月然后终于搜救到我们为结局吧?”
宋淇泽当时正醉心于她做的马铃薯煎蛋,一心一意的在吃着,等他风卷残云酒足饭饱满足的长叹一声后才慢条斯理的回答施梓禾。
“今天几号?”
“欸?”施梓禾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眼时间:“……二十七号……”
“没记错的话三天前新闻里就已经报道了我们在遇难当天就被海岸的一个渔村里的人获救,然后两个星期后搜救人员在渔村找到了我们并将我们及时的送到了当地的医院。嗯,就是在今天上午我们刚刚出院,到好友家居住并同时在办理回国的手续。”
“哈?好友?”
宋淇泽似乎不解施梓禾疑惑的地方,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忘了咱们生海难前在做什么了?”
没错,在参加霍孝林的婚礼。
好吧,施梓禾算是理清了思路了。
这样说来自己来康州这趟还真就只管安安静静做一个小警员,在宋淇泽需要的时候跑下腿做个暗线就好,反正有宋淇泽这个大佬在,什么事都用不用她来操心。
施梓禾只感觉刮在脸上的风夹杂着一些雨水,又是冷了几分。不禁暗自腹诽道亏得自己前几天还看到墨尔本名列全球最宜居的城市榜,刮个风下个雨一下就原形毕露了,不过转念想想,连帝都都榜上有名,也足可见这榜单的可靠程度。
其实施梓禾倒是是有些享受这独走在雨中的时光,倘若雨不大,不打伞也很好。雨幕温润,却似能斩断这人与人间千丝万缕的联系,由此,下了雨,走在雨中,一人便是一世界。不过那都是她年少时候的文艺情怀了,和珩言一起的时候,他总会提前几天查看天气预报,千叮万嘱让自己拿好伞,由此她也就再没了淋雨的机会,不过好处也是有的,那几年,她几乎很少生病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施梓禾远远看到了酒店暖黄的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到了楼下上着台阶,施梓禾看到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点迷茫,又有点心安,似乎又回到了尘世之中,刚才在雨中的那些情绪不过是场梦罢了。她又盯着自酒店顶上跌下的接连不断的水柱了会儿呆,便兀自低下头整理起了身上的衣服,啧,真是可惜,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她当时偷瞄到的衣服价签,有多少个零来着。
她这精打细算的小媳妇情绪被大门外车鸣声的打断了,施梓禾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车灯亮黄的光隔着雨幕投过来两个光点,车也穿过雨水缓缓驶了过来,逐渐清晰。
她反应总是慢半拍的,等到走到车上人下来,施梓禾才反应过来那不过也是一个来酒店住宿的旅客罢了。等施梓禾走到电梯的时候那里边早已簇拥了一群人,施梓禾瞟了一眼电梯内稀疏的空位,然后走了进去。
前面排了个老奶奶,步伐带着老人家特有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挪着步子。施梓禾想想也是,总是会有人给老人家让位的,于是也就跟在老人家的后面。
进入电梯后老人转过身道谢,施梓禾也笑着回了声noorries,转身便看到角落的位置竟然空着个座位,便凑过去站定了下来。
施梓禾想起了当初与宋淇泽还在暧昧迂回的时候,那家伙不知抽了什么风什么招呼都不打就关了手机远行去了,没人知道他在哪。媒体传的沸沸扬扬的什么宋氏企业恐生危机,宋大少爷提前跑路,也算得上是满城风雨,都问到自己头上来了。
施梓禾记得当时自己看着那个提问的记者也是苦笑,她不知道打了多少遍电话都是关机,他们怎么还能来问自己?所以她不像他,无论什么情况施梓禾也还是要二十四小时开机的。
电梯音乐开始的瞬间施梓禾是有些不适应的,只感觉周围的世界寂静了一瞬,随即就被铺天盖地的喧嚣填满。入夜的墨尔本只剩下汽车偶尔驶过公路的嘈杂和草丛中不知名昆虫的鸣叫,她透过电梯里面的玻璃兀自看着这座城市的外景,她盯着远处海中的月亮,似乎还有星星,再抬头看看,皓月千里,静影沉璧。
回到房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打开空调,周身不一会儿便被冷气笼罩。施梓禾不由舒展了一下四肢,却突然打了个喷嚏。意识到什么,她转身进了卧室想去洗个热水澡,却看到椅子靠背上撘着湿漉漉的大衣,便一起抱了进去。
她知道这衣服是不能水洗的,但其实已经被雨水浸的差不多,于是也便没有了顾忌,投到放了水的浴缸中,满眼的驼色瞬间蔓延开来。
施梓禾不知怎么突然想到流沙,那种要被吞噬的窒息感又攀沿而上,她楞了楞,看着水中的衣服,思绪不知又飘去了何处。
“阿嚏!”
倏地又是一个喷嚏。
胭脂,亦作“胭脂”,艳红,用于化妆和国画的颜料,指代红妆。
头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的张不开,施梓禾裹着被子在床上缩成一团正瑟瑟抖。她感觉自己应该是生病了,如果宋淇泽要是问起来自己一定说是那场雨的错,对,就是这样,不是她自己不看天气预报不带伞的问题。
果然生病的人还是比较容易脆弱的。
换个角度说是找到了个合理并且无法反驳的理由能允许自己脆弱一下,总之就是,她现在有点想打电话给宋淇泽了,不,是很想。
想着就伸出手向枕边摸去,施梓禾通常都喜欢把手机放在枕下,这样才能入睡,因为觉得这样才算是全世界的安全感都在身边了。可所有实验都是这样,控制不变量,改变变量,然后才能得到结果。才能明白,手机真真是不能分走她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近乎滚烫的皮肤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施梓禾清晰地感到一丝震颤,意识清明了一些,随即摸到手机,拉入被子,费力地将眼睛拉开一条缝,按亮屏幕。
不出意外的,没有未接来电,倒是有一条短信但施梓禾懒得点开看,紧接着她又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上那张脸,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是了,这照片是自己那可爱可亲的老弟珩言硬要帮她设置成锁屏的,原话是让那些小鲜肉问她要联系方式的时候打开手机,就能帮施梓禾挡一下烂桃花了。然而她这个在珩言口中“容易惹桃花”的姐姐,到头来生个病连个端药的人也找不着。想到这里施梓禾便没了要拨电话的兴致,扣下手机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施梓禾的意识才逐渐清明了起来,随即最后一点拨电话的欲望也消失殆尽。
生病虽不是常事,但总是有生的可能,所幸都不是什么大病。施梓禾经常一个人冲点感冒冲剂,就着热水喝下去,再窝在酒店床上睡一觉也就过去了,宋淇泽不知道,她也未想过要告诉他。而施梓禾想,宋淇泽也一定有这样的时候,只是她也不知道。都那么大的人了,谁会得个感冒满世界的说去?所以这件事上,他们打成平手。
起来,翻找行李箱侧面的袋子,不出意外地施梓禾找到了一盒感冒药,那还是她上次去和宋淇泽去康州市的时候宋淇泽塞进她箱子的。她还说自己身强体壮宋淇泽简直多此一举,却不成想在此刻竟派上了用场。至此,施梓禾也不得不略带不情愿地承认,她真是在某些地方不太会照顾自己。或许她的潜意识早有这样的觉悟,所以才说,这乏味的生活平淡如水,她这条鱼就快要溺死在水里了。但这说法现在确实是要改一改,应该说,宋淇泽才是那汪水,鱼,哪里离得开水?
施梓禾找了个杯子,烧点热水,再从床上扯了个毛毯到客厅,经过床边墙上的镜子,看到镜中人双颊绯红,像胭脂的颜色,却又不太自然,病态般的红。
就这样和衣窝在沙上。掰开泡腾片的锡纸,拣一颗丢在水里,白色的气泡瞬间在水底炸开,源源不断的上涌,有的在途中消逝,水中顿时一片混沌不清,有的到了顶端才覆灭,激起波澜,像极了沸腾的水。
施梓禾看得有些愣怔,直到耳边的嘶嘶声停止了才弓着身子拿起了杯子,没有犹豫地仰头倒进喉咙里。这个方法是宋淇泽教她的,这样药在味蕾上停留的时间短,没有那么苦。
简直骗人,施梓禾把一杯都倒进去了然后放下杯子潇洒无比,但是没人告诉过她还有回味这件事情,苦不堪言。
之后施梓禾便紧了紧毛毯,向沙一侧倒去,盯着头顶上的落地灯光晕放空。之后药效上来了,便又迷糊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了,在施梓禾住的这家酒店中恰好能看到华灯初上,澄澈几乎如宝蓝色的夜空还未完全沉下去,混着夕阳在天边的最后余晖,竟是一天中最色彩缤纷的时刻。
屋子里倒是全黑了下来,除了窗边投下的微弱的光亮,唯一的光源便是头顶上的一圈光晕,在她眨眼的瞬间也随着忽明忽灭了起来。施梓禾无事可做,于是又倒了杯水冲药,打算再睡一觉,这药治疗感冒的功效她不清楚,用来催眠效果倒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