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张嫂,再看见他家食肆里带出来的盛器里盛着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小黑点,那老板似乎身体已经凉了半边,半晌才道:这这位张家嫂子,是章主事、章主事荐,荐来我家
张嫂正是由李好问介绍给章平,然后再由章平推荐给他家的。
掌柜莫要担心,张家大嫂所遇到的危难,也在诡务司的管辖范围内,此事诡务司会查清,给阁下一个交代。
李好问尝试安慰食铺掌柜,可当他看到掌柜那又惊又惧的眼神,他便知道,张嫂没有可能再在这间食铺做厨娘了原本就磨难重重的家庭眼看又要横遭打击。
但眼下第一要务,不是安排张家以后的生活,而是赶紧将诡务司刚才遭到的踏影蛊袭击查清,将张嫂从这傀儡般的诡异状态中解救出来。
食肆掌柜带着两个伙计离开之后,屈突宜去调配了药物,给李贺喝下,帮助他从与秦王饮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而章平一直在旁痛心无比地碎碎念:这次损失可真不小,药剂、疗愈手巾还用了一枚锦鲤符箓。这一枚符箓要值两个金珠啊!
李好问:两个金珠?竟然要两个金珠?
原来章平以前说的都是真的,制作这样一枚功效显著的符箓真的需要这么多钱!
李好问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屈突宜上次要鼓动那韩姓客商买走他的画像了。
屈突宜对章平的碎碎念似乎很不耐烦,笑着埋汰了一句:老章,你有这工夫倒不如给李司丞演示演示你的穿墙术。
章平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满脸羞惭扭捏与难堪,赶紧叉手向李好问行礼:李司丞,请原宥老章大伙儿都在对付蜮虫的时候,竟然先逃了
说着章平一伸右手,啪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接着又左手打右手,一边打一边大声呵斥:你这傻手,谁让你去捏的那穿墙术的法诀
李好问油然想象:原来这位是精通穿墙术的高手,双手一捏法诀就能穿墙躲避。
谁知章平又哭丧着脸模拟他那一双手的表情:可是可是属下就是这个坏毛病,遇到危难的时候,心里一怕,就,就
这时李贺渐渐清醒,屈突宜便抛下李贺,转过头来听李好问会做什么反应。
章主事,我倒觉得你刚才的表现很棒啊!李好问十分诚恳地道,你本来就是非战斗人员,遇到危险先选择有利地形进行规避,在我们需要的时候随时提供支持你的穿墙术也很厉害,刚才我只觉你能在诡务司内自由穿梭,没有任何阻碍,实在是优秀
李好问脸上,是毋庸置疑的称赞。
章平听着,先是惊异,然后转做感动,渐渐地眼中亮晶晶的,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多谢司丞信任
章平突然大声说着,就向李好问深深拜下去。
屈突宜在一旁看着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李好问随即又将目光转向躺倒在地面上,手足姿态怪异的张嫂,痛心地问了一句:
两位,可知该如何救助张家大嫂吗?
屈突宜顿时冷声接话道:她也是被下了蛊!
李好问:也是中蛊?
走!解救她的法子和破这件案子的线索都在西市!
屈突宜一张脸完全变黑,沉着脸,背着手就往外走,似乎要将心头的那些义愤,尽数宣泄在西市。
午后,秋阳高照。
西市正是最繁忙的时候,井字街上马骡嘶鸣,车来车往,不断有运送货物的车辆从货栈中进进出出。井字街两侧的店铺行肆跟前,前来交易的主顾与店内的伙计大声交谈,或是选购或是讨价还价,四处一片嘈杂。
在这片热闹的景象之上,一片翼展巨大的飞鸟阴影自西北向东南缓缓划过但西市中人对于长安县这种用于巡视的巨筝早已习惯,见怪不怪,甚至没有多少人抬头张望。
李好问、屈突宜各自骑着高头纸马,老王头则驾了一座大车跟在两人身后,车上载着僵硬躺卧的张嫂。她时不时传出非人类所能发出的嘶嘶声,只不过被淹没在这座繁盛市集嘈杂的声浪里,一时便也无人留意。
西市是长安量大贸易中心之一,井字形的街道内有各种作坊,作坊外沿街的则是铺子。李好问进入西市坊门,便见到了不少极有特色的店铺:靴坊、秤坊、金银行、席帽行、药行、笔行、鱼行、绢行、布行当然,这里还有官府专门设立用来管理市场的市署与平准署。
当今天子在两年前以闲散宗室之身继承大统,登基之后颇有作为,出台了一系列平准抑制粮价的新政,长安百姓得利颇多。从事贸易的西市便也显得愈发繁荣。
除了黑发黑目的汉人之外,在此间行走的,还有不少西域胡人,以及不远万里从南亚、东南亚诸国到此贸易的商旅,多数奇装异服,混迹在本地居民之间,却无人觉得奇怪。
李好问刚想向身边的屈突宜请教,就见头顶洁白的巨筝一晃飞过。他抬头去看,只能看清巨筝下方那人身穿土黄色的流外官公服,却
认不出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