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不良人渐渐止住了抽搐,突然开始抱着手臂喊疼。
屈突宜便命将早先张嫂用来隐藏踏影蛊的陶瓮取来,让那名不良人将双手搭在陶瓮旁。
李好问对此十分好奇。
只见那名不良人的指尖渐渐膨大,像是手指尖端顶了个气球似的膨了起来。那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方,隐约可以见到有些小黑点在蠕动。
只听噗噗两声,那名不良人的指尖自行爆开,却不见任何血液。相反,有成群的细小黑点从他指尖喷出,尽数落在那陶瓮里。
随着这些黑点尽数离开不良人的身体,这名不良人顿时不再感到任何不适,除了受到惊吓、脸色苍白、十指指尖有细细的伤口之外,完全是好人一个。
姜有年见状,连忙招呼他和他麾下的不良人一起过来接受处理。卓来好奇,也跟来凑热闹。
李司丞,你也需来一点儿。
屈突宜给李好问也递了一只瓷碗,但是碗里却只有浅浅的一层药汁。李好问心知这是他所中的砂并不多的缘故。
于是他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脸色并不那么好看。
这种不知用什么做的药物,有一种虾酱放久了稍许有点腐坏的味道,又酸又腥,李好问有种想吐掉又不敢吐的感觉。
他随即看向自己的指尖,等了片刻,只觉得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李好问自穿越之后,身体的感觉比以前要灵敏得多。
他渐渐能觉出,早先沉淀在他骨子里的那种酸涩和阴冷,正在被逐渐驱赶。
很快,他终于看见自己左右两手食指指尖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小黑点。这些黑点在他指尖活动,似乎跃跃欲试。
屈突宜也是一样,自己服用了少许药剂,然后将手伸向那只陶瓮。
李好问随即觉得指尖微痛,他看见两点黑色砂砾模样的物事从自己指尖析出,进入那只黑色的陶瓮。
这些就都是蜮的幼虫。
屈突宜向李好问解释,只要加以时日培养,就能养出可以操纵影子杀人的踏影蛊。
那边姜有年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问:屈主簿,这么危险的东西贵司还留着它作甚?
屈突宜这时终于找到机会纠正:屈突,敝姓屈突!这些蜮的幼虫需要妥善处置,不是一扔就完事的。再说了,敝司能够利用这些魑魅妖物,使之为我所用。
此刻姜有年手下的不良人们尽数驱除了体内蜮虫,聚在一起。似是准备向诡务司一干人等告辞。
李司丞,今日真是不巧
姜有年哑着嗓子向李好问开口,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带着手下们尽快离开。
李好问心想:确实是不巧为了一顿廊下食,竟遭遇了这些。他觉得是诡务司连累了姜有年等人,但他又不知道该给眼前的人提供何等样的补偿。
兄弟们在诡务司,擦把脸再走吧!
就见屈突宜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巾开始擦脸。
随着他手巾擦过之处,奇特的现象发生了原本和大家一样灰头土脸的屈突宜,皮肤迅速变得白皙,原本他头脸手臂上那些被影子和蜮虫伤到的伤口迅速愈合,半点痕迹都看不出。甚至不止如此,四十多岁的屈突宜,手巾这般一擦,似乎连脸庞线条都显得清秀了。
刚才大战蜮虫的那名摇滚中年,此刻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好几岁,成为一名风度翩翩的大龄青年。
这时章平则捧着一叠热腾腾的手巾从诡务司廨舍深处缓步而出,微笑着将一叠手巾递到姜有年和他手下不良人们的手里。
万年县的不良人大多是年轻人,好新鲜,见到如此擦拭脸孔和双手之后,不仅能令皮肤表面的小伤口迅速愈合,还能让皮肤的状态变得更好,大多喜出望外,纷纷接下道谢,甚至还有人舍不得用,也不顾自己满身灰尘血渍与他人不同,却把这手巾珍重收在袖子里,看来是想送给家中女眷,或是还未娶过门的意中人。
章平笑劝:只要在这个月之内,这手巾都会有效。现在不好好用一用,岂不是亏了?
那些藏起手巾的不良人闻言,这才笑逐颜开,将头脸手臂都擦拭处理过了,由姜有年带着,向诡务司告辞至于诡务司的廊下食,他们应该是这辈子都不敢再想了。
姜有年带着万年县不良人离去之后不久,诡务司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老王头去应门,随即带着满面愧色、胆战心惊的食肆老板和那两个伙计重新进来。
早先两个伙计夺门而逃,不知道诡务司内后续情形如何。他俩又喝了些蕈子汤,多少有些神志不清,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将那食肆老板吓得魂飞魄散。
后来见到万年县的不良人一个个都全须全尾地出来,食肆老板这才鼓起勇气,进来查看他家铺子这一顿廊下食给诡务司带来的后果。
这时张嫂已再度失去神智。
原本施加于她的那股神秘操控力量已经消失了,但她依旧像是一枚被戏园子随意丢弃的傀儡,骨骼僵硬、关节生锈地躺卧在诡务司的地
面上,睁开的双眼无神,木愣愣地望着天空中的秋阳,偶尔会突然像是提线傀儡似地被提起脑袋,张开嘴,龇着牙,发出非人类所能发出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