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隔着一张纸面具,松却觉得自己凭空跟那家伙对上了视线,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突兀生出的几分微妙的熟悉感应该出自那头妖异的长发,以及,仿佛时刻游离在世界外的疏离感。
“你们不是普通的妖怪。”风妖说,“是你们现在的主人把你们制作成染灵的吗?”
“风!”佐中已经不想再去听那些他听不懂的无关紧要的话,催促道:“你到底还在磨蹭什么?!”
风妖叹了口气:“让那个人类把偷走的御守还回来,我的主人可以饶恕你们。”
松和萩对视了一眼,面露疑惑。
萩忍不住皱眉。
偷走?繁树的御守明明是小海亲手制作的,不可能有假。
佐中的催促声愈发尖锐,风妖的拳头攥紧又无力地松开,仿佛已经习惯了,他抬起手,掌心下压的瞬间,站在最前方的松被骤然掀翻,重重砸在远处的墙角。
萩焦急道:“松!!”
“我没事。”松呲着牙站起来,“抢劫违法啊混蛋!!”
佐中:“……哈?”
原本已经烦躁不堪的佐中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被驯化得很不错嘛,明明是妖怪,不仅看起来像个人类,思维也像个普通人,还真想见见你的主人。”
风妖再次抬起手,他的眼睛被纸面具蒙着,萩却仿佛隔着那张纸读到了几分威胁。
“离开那里,染灵。”风妖说,“只要那个人类把御守还回来,我的主人可以饶恕你们。”
佐中不满:“喂!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我做决定了?”
他对上式神的视线,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弱了一大截,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又装出无所谓的模样:“随便你吧!啧,我怎么会有这种擅作主张又不听人话的式神,早知道是这样,我当时根本不会同意你的任何请求!”
奚落声和责怪声接连响起,不知漾繁树注意到周遭接二连三地出现小型龙卷风,在黑夜中不太明显,但风声逐渐盖过了佐中的骂声。
松大声道:“喂,别把怨气算在我们头上,是你家主人自己有毛病!”
“不是那样的!”风妖攥紧拳头,厉声道,“他以前不是那样的,他只是太寂寞了!如果我早点找到他——如果我能——都是我的错!”
原本还在隐隐浮现的风暴随着那句反驳声一同彻底爆发,松对灵力的控制还只是入门水准,萩眼疾手快地拉住即将被掀翻的松。
这样下去一定会出大问题。
萩捏了一把冷汗。
一张纸人刹那间出现在气流的中央,明明只是一张薄薄的纸,却轻松将那股奇异的力量定在半空中。
风妖一惊,以为是那只染灵驱使的咒符,他紧抿唇角,加重了妖力的输出,但那个纸人看起来却仍旧坚不可摧。
余光中看到主人质疑的神情,风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力量汇聚在一点,终于,纸人的边缘出现了一丝撕裂,那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随着纸人彻底破碎,没有了最后的阻挡,那股强大的妖力向前方迸发,风妖骤然反应过来什么,震声道:“快躲开!!!你们会被气流撕碎的!!!”
萩盯着越来越近的气流,想到身后的那个人,他咬紧牙关,没有挪动分毫。
死神在倒数,萩听到了一声嘶声裂肺的呐喊,仔细去听,似乎是他的名字。
他不受控制地看过去,看到了松惊惧的神情。
啧……那家伙竟然还会露出那种表情。
鬼使神差,萩想:我不太想看到那家伙露出那样的表情。
……
飞扬的衣角被搅碎边缘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静止下来,预想中的惨状并没有发生,萩睁开眼睛,看到那位最后登场的救世主,像是吃下了一剂定心丸,“结束了……”
不知漾繁树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人,愣愣地喊了一声:“……哥!!”
狂风中,他的兄长转头看了看他,冷淡的眉眼隐约融化了几分,而后又转头看向了空无一物的空地,说道:“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那是在和谁说话?
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不知漾繁树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有什么东西正跳跃着试图冲出一直以来岌岌可危的屏障。
不知漾山海抬起头,看着那只风妖,对身后弟弟平静道:“站远一点,繁树。”
直到兄长抬起手,不知漾繁树才意识到,刚刚劈开飓风的不是刀剑,而是一截干枯的树枝。
他被卷起的灰尘迷到了眼睛,放下手的那一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喧嚣的风如同崩断的琴弦,猝然停了,只留下打着旋的微风,而后消散殆尽。
重归寂静的那个夜晚的最后,不知漾繁树印象最深的是兄长纹丝未动的衣角。
***
“可恶……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随便吧,反正只要我还拿着那个御守就一定……”
佐中扶着墙勉强前行,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皮鞋,他抬头骂道:“神经病,好狗不挡——”
看清面前那个人的脸的那一刻,舌头像是打了结,过了几秒他才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口:“波…波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