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提着灯,红发在他手中的提灯下如同燃烧的橙色火焰,他抱胸倚在马车旁,在加利亚出来后,他连忙迎上去。
“用的时间太长了,加利亚。”
“我说了你不用等我。”
“怎么会,我可是答应宁玛要当你的骑士的,你现在可不籍籍无名的骑士啊,议长大人。”
加利亚没有说话,有些沉默。
维克多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她似乎察觉到有些奇怪的气氛,属于他能洞悉的敏锐慢慢回归到他的身上,他望着加利亚问:“是发生了什么吗?难得见你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
夜晚的风吹过树梢,留下沙沙作响的声音,和暗沉摇曳的树影,而这悲凉的风恍若从很久远的过去吹来。
加利亚沉默着,闭眸睁开:
“我曾经听过有人在舟上将宝剑落于河中,于是他在舟上宝剑落下的位置刻上记号,待船靠岸后,他再跳水寻找,而宝剑毫无踪影。”
维克多愣了一下,不禁干笑两声道:“加利亚,你难不成在和我说笑话?”
加利亚摇摇头说:“儿时我确实以为这是一个笑话,但是如今我却觉得河水如同时光,一个人如何才能追回曾经的决定,挽回曾经的错误呢?大概就像落入河中的宝剑,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吧。”
维克多沉思一下,开慰道“首先,加利亚你确定你曾经做的事是错误的吗?”
“我不知道,但一切导致的结果是与初衷背道而驰。”
“我的现在也与曾经的想法背道而驰。”维克多十分郑重其事地说,“从前我从来没想过会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也曾经后悔过刻意针对你让你上了决斗台,导致我被剥夺一切,不得不退出骑士团。
“但是,加利亚。哪怕一千次一万次我当时还是会那样做选择,那是我那时候的性格和追求所决定的。但是现在我又无比庆幸于当初的选择,因为不是如此,我的灵魂也不会像现在得到安宁。”
加利亚呆愣了一下,看向维克多:“安宁?”
维克多将右手手掌按在左胸上,他垂下眼帘十分坚定地,说:“追随一位品德高尚如同黑暗中的灯火指引灵魂的大人,这可是骑士的追求啊。加利亚,事实上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值得让人为之忠诚呢。”
加利亚甚是吃了一惊,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维克多的样子,那是个十分追求形象见风使舵追求权力的青年,你能从他眼中看到和他头发相称的灼热渴望。
而她,有什么值得这个年轻人渴望的呢?
“哎呀,你竟然这样一副吃惊的表情,我就这么不能令你信任吗?”
加利亚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她直视着维克多的双眼:“维克多,我做的事情和你想的可能背道而驰。我永远无法做到和你曾经的骑士团团长一样明哲保身,你知道我想去做什么吗?”
即使加利亚如此认真,维克多依旧十分轻松地笑着反问:“做什么?”
加利亚试图想让维克多明白跟着她的严重性。
“我或许会和无数的商人贵族背道而驰,甚至连带着这个国家的国王,或许我明天就会死去,就像广场上被焚烧那些罪大恶极的人那样。”加利亚深吸一口气说,“追随我这样的人永远无法得到明天的保证,无论金钱和权利甚至生命都会化为乌有…”
“等等。”维克多打断加利亚说,“加利亚,你还是看不起我吗?”
“什么?”
看到加利亚那副错愕的表情,维克多不禁十分开怀的笑了。
“理想啊信念啊,都是人类为了让自己活的舒坦的目标,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有自由选择活的舒坦的权利吧!”
加利亚错愕的看着维克多,甚至不敢相信。
维克多上前将羊毛披风披在加利亚身上,然后拍了拍她的肩:“我自然觉得追随你信任你忠诚于你是无愧于我的生命的,那么你也对自己有点信心如何?”
加利亚单手抓住羊毛披风的边角,半晌点了点头。
“还要去哪里?”维克多说。
加利亚沉默了一下说:“去克伦威尔的府邸。”
马车直接到了克伦威尔的府邸,却被告知,克伦威尔已经前往了黄金宫。
克伦威尔的儿子接见了加利亚,末了说:“加利亚大人,黄金宫今日有舞会,父亲说,如果您要来这里,就请你去黄金宫吧。”
加利亚迟钝了一下,不知道作何表情,就在她就要离开时候,被克伦威尔儿子格里高利叫住了。
这个年轻人和他父亲长得不是很像,甚至眼神的光与一向心思深沉的克伦威尔都是截然相反的。
“加利亚阁下,我想说的是,我一直崇拜你视你为榜样。”
这是今天收到的第二个夸赞,加利亚一瞬间想要落下泪来。
曾经加利亚被人打压、侮辱、蔑视时候,她的内心是充盈的满怀信心和希望,甚至战争结束后她也得到了卡里古拉的肯定和鼓励,以至于她走上现在的道路。
但是现在,加利亚再度尝到了千万人命运因她而改变的教训,而这些教训比战争中还要深刻的多,只是一道兵不血刃的法案,改变的不仅是现在人的命运还有他们的后代,以至于到看不到未来的永远。
加利亚不禁扪心自问。
她做的是对的吗?她做的决定真的能带领这个国家这么多人民走向更美好的道路吗?
如果一个人杀了人就是罪,那么在她满怀信心改变成千上万人的命运,让更多人死亡时候,她的罪是不是比杀一个人的罪要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