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侍从看到维克多后直起腰,用手巾擦了擦,便点头示意回避了。
摩帝马·蒙哥马利头也没抬,维克多便自动走到木桌前,将锡条在蜡烛上点燃然后趁着融化点在桌子上的板甲上。
维克多为板甲补锡极为专注,他在很久之前就是摩帝马·蒙哥马利的骑士侍从,为他服务了近十年,直到23岁成年已久才被封为骑士。
就在维克多全身心陷入着修补盔甲的劳动中,摩帝马用鲸油润剑的动作缓慢停下了,他的神色有点疲惫,更多的是神色间流露的动容。
摩帝马沉默良久说:“自从将你从战场上捡回来,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十四年之久了。”
维克多涂锡的手停下了。
“我自小跟着爵士,自然处处以王国骑士团为家,有些时候有些脏活累活,学生不去干也不得去干,我只能尽力不让外边的风雨波及骑士团内部。”1
摩帝马冷笑了一声:“就凭你用迪夫为勃艮第办事?我从前就不让你掺和勃艮第的事情,你被那些贵族用来做脏的累的,他们只会将你看做一个趁手用的刀,一旦脏了钝了,无用的人是你!”
维克多无不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座椅上坐直身子的摩帝马:“老师什么都知道?”
“你跟在我身边十四年,我跟在国王的身边比你想的还要久!亚瑟兰的暗潮涌动,我比你知道多!要多的多!”摩帝马重重的将擦油布扔在桌上,惹得桌面一震,桌上的板甲跳起落下,发出金属碰撞刺耳的声音。
摩帝马虽然名义上是维克多的老师,但是实际上他们已然是父子一样的关系,在维克多小时候,他也曾战战兢兢的看着摩帝马的脸色,生怕自己挥剑姿势不对或者学习的礼仪出了问题,在维克多成年后,像一般的父子那般,他们的距离更近了但相处更放松随意。
维克多多年未见摩帝马动怒,一朝动怒竟然让维克多有种回到孩童时的感觉。他单膝跪在摩帝马身侧,喃喃道:“老师……”
摩帝马拄着头垂着眼睛,半晌说:“王太子卡里古拉马上就要查到你了。”
听到摩帝马这样说,维克多悚然一惊,他慌不择言说:“杀那个女仆的是迪夫,我从来没有参与进去过!”
听维克多的话,摩帝马沉重的脸色没有半分变化,他依旧用那双深沉的眼睛俯视地望着维克多。
“即便如此,你能确保你从打一出生,就是干干净净的吗?”
话语犹如当头一棒,将维克多最后一点侥幸打的四分五裂,他抬了抬手要抓摩帝马的手臂,却滑落下来。
“我为勃艮第做事,也是因为卡里古拉要军队改制……”
摩帝马猛地爆起抬起手对着维克多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卡里古拉是王太子!你是什么!你是国王面前一条狗!甚至狗都不是的家伙!卡里古拉要不要取缔王国骑士团是他考虑的事情!你要做的事情就是顺从他!
“公爵可以和卡里古拉分庭抗礼甚至可以刺杀他!因为他背后是勃艮第公国!因为他是公爵!是亚瑟兰的中流砥柱!他的儿子,就连卡里古拉不可能轻易的捏死!你是什么!你知道吗!”
摩帝马冷笑一声,看着维克多说:“你觉得他一个高卢的半血之子,不可能登上王位?但是他从战场回来那一刻就是名副其实的王太子了!就连国王都不能任意废弃!你给勃艮第家的蠢材当刀使,你可知道你早晚落到他手里!”
摩帝马这一巴掌打的极重,将维克多俊秀的半张脸打的红肿起来,但是他半分顾不得了,他颓然的坐在地上。
“老师告诉我这个,就是通知我的吗。”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摩帝马开口:“我给你准备了一条船,你今晚就去伊比利亚。”
维克多楞楞地看向摩帝马,半晌他哆嗦起来,咬紧下唇泛白、出血。
“你不能再呆在亚瑟兰了。”摩帝马叹了一口气不再看他。
……
维克多捂着腹部,踉跄跑着跑过泥泞的街道,他穿过不到一英尺宽的小巷,又穿过河堤,这边的房子连齐整的形状都没有了,只有几个木板拼接将将能盖住头顶,木板底下就是水沟,臭的腥的浊水就从人住的木板下流到河里,维克多等到了一处狭小低矮之处,他趴着钻进去。
他听着追他的声音远去了,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向他住的地方,有一些不干净的被子铺成一处人住的地方。
从前维克多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住处还能住人的,他在王国骑士团是贵族眼中最低等的骑士,行走时候还会受到贵族仆人的蔑视,那时候他就以为自己活的够底层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或许要死在这个粪坑一样的地方了。
就连这个地方也不是他的,不知道这处的主人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对他拳打脚踢然后把他扔到河沟里。
他手是脏的,身上还有穿刺伤……
身体因为失血伴随着发冷,同时伤口有很灼热,如果伤口溃烂……即使这里没有人住他也会死在这里吧。
维克多不仅自嘲地笑了。
他想了想自己,他如果遇到这样的人约摸会杀了或者告发给保安官……哈哈他曾经对东区的下等人视为猪狗,自己却落得猪狗不如这一天,这真的太可笑了。
在这个时候,维克多胡乱的想着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加利亚。
如果是加利亚,他势必会救助这样的人吧,维克多从来没见过加利亚这样会胡乱发善心的人。不,也不是乱发善心,而是博爱……这个人太像圣父了,他应该去教会,绝对比那些张着手卖救赎卷的教士们还要符合圣父的称呼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