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是那样一个风吹日晒,放到大妈堆儿里看不出年龄的女生,在陶竹上小学的时候,她们还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
同样的出身,不一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她们不一样的人生结果。
她在背后阴阳怪气,或许在同乡长大的陶竹会恨她,但是今天陶竹,不会了。
因为她知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没人不希望自己不温婉善良,自信从容,可是她们大山里的女孩子,早早的被压上了生活的重担,在底层漫无目的地厮杀,没有从容的余地。
这不怪她。
公交车调头,在玻璃的另一端,陶竹看到了芽妹儿的奶奶。
芽妹儿很小就没了爷爷,陶竹还记得,芽妹儿的奶奶喜欢灌香肠,还在繁春读书时,每年冬天,她奶奶都会笑眯眯地拿着几串香肠,敲响家里的门。芽妹儿的奶奶不高,只有几串香肠那么高,但是话却很多,她跟奶奶聊很久很久的天,奶奶连饭都顾不上做,把香肠丢给爷爷,要爷爷煮了香肠,凑活吃一顿剩饭。
那时候小陶竹总是在想,芽妹儿奶奶那么小的身体,怎么装得下那么多话呀。
现在,芽妹儿的奶奶也还是一样,笑眯眯的,拉着人在聊天。
只是她的穿着不再合体,一件袖子明显长了很多的浅紫色亮片卫衣,和露着粗糙脚踝的蓝色长裙,跟她聊天的人也不再意犹未尽,而是一脸的不耐烦,只是怕她突然犯病,哄着她,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口水话罢了。
如今陶竹见识的多,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芽妹儿奶奶身上的衣服,价格不会太高。
走线歪斜,布料薄弱。
联想到陶九在饭桌上说的话,陶竹想到了这身衣服的来历。
芽妹儿大概就是被这样的衣服骗走的。
旁观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是,他们好像都忘了,没人给大山里的女孩子,指点过未来的方向。
有人幸运,如陶竹,有蒋俞白带着她成长。
也有人不幸,如芽妹儿,孤身试错,一错,就是一生。
是芽妹儿不喜欢贵的衣服吗?
是芽妹儿不想在祝福中嫁人吗?
没有人不喜欢更好的生活。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更好的生活。
时代的一粒沙,落到每个人身上,都成了一座越不过去的大山。
陶竹打开车窗,听到了芽妹儿奶奶笑着说——
哎呀,我儿子又给我买了肉,都说我不爱吃肉了,他还是要做。还有啊,芽妹儿又给我买衣服了,我都说了不要花钱,她还是要买,亮晶晶的,你看漂亮不漂亮?
好,好。
坐在她对面的人驴唇不对马嘴的糊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