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刚到新环境就紧张的陶竹,误打误撞搞出这场返校乌龙,成了同学们聊天的焦点,虽然知道大家都没恶意,但她控制不住的更紧张了。
她皮肤白,天生透亮的莹白,低着头也能明显地看出来,她的脸很红,好像每根细软的绒毛都跟着发烫。
“好了,同学们安静。”最后一个迷路的同学进班,陈明开始组织纪律,不愧是重点学校,老师一句话就能让所有人都静下来,跟后排聊天的同学迅速坐正。
陈明点点头,直接切入正题:“大家也都看到了,咱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先让新同学给我们做自我介绍。”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刚从陶竹身上挪开的眼神,又悉数回到她身上,这次比刚才更加光明正大。
陈明走下讲台,把位置让出去:“来,上前面来。”
陶竹僵着后背,走到讲台前,双手紧贴裤缝,潮热的掌心顺着薄薄的单裤灼烧着腿根,细声中规中矩地介绍:“大家好,我叫陶竹,我是从天府省转学过来的,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做朋友。”
陈明走上前从粉笔盒里拿了根粉笔,交给陶竹:“请新同学把名字写在黑板上,让其他同学们熟悉一下。”
干燥的粉笔在接过的一瞬间被染湿,陶竹看着墙上最大的一块绿板,捏着粉笔,犹豫了很久,没敢写。
她转过身,在讲台上支着的一块小黑板上,低着头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班上同学看见她的动作先是一愣,然后齐齐哄堂大笑。
陶竹知道他们在笑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笑,她攥着粉笔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小黑板转过去面朝大家。
陈明也不懂为什么分明后面那么大一块黑板,她却要把名字写到小黑板上,那块小黑板是每天写课表用的。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给陶竹引导:“咱们的新同学非常幽默啊,跟我们开了个玩笑,来,把名字写到后面的大黑板上。”
后面的大黑板?
身后不是绿板吗?
可是后面没有其他板子了啊。
陶竹硬着头皮转身,受阻无措,耳畔忽然响起蒋俞白的声音。
“北京和繁春一样,不过是中国的一座城市而已,这座城市里的人也是普通人,所以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都是普通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陶竹转身,指尖敲了敲身后唯一的一块大绿板,像以前在繁春遇到不懂的事问老师那样问陈明:“是写在这里吗?”
陈明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陶竹抬起胳膊,重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绿板上。
绿板是一种类似塑料感觉的材质,相比黑板,更加不容易黑粉,而且指甲不小心搓在上面,不会有刺耳的摩擦声。
陶、竹。
写完名字再转过身,陶竹的紧张感已经消失了大半。
模糊的讨论声消失不见,北京的同学们真的只是普通人,一点都不可怕。
她的自我介绍结束,陈明叫了几个男生去一楼搬书,身边其他同学又在交头接耳,分享各自暑假生活。
陶竹刚来,没有朋友,独自看着黑板上她自己的名字发呆。
陶、竹。
以前她讨厌过自己这个名字来着,因为竹和猪谐音,她的好多外号都和猪有关,显得笨笨呆呆的。
记忆中有那么一次,她因为这个名字,哭着跑回家,那天蒋俞白也在,看见她哭了吓一跳,问她:“谁欺负你了?”
陶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郝仁杰!他又给我起外号!”
蒋俞白嗤了声,仰头喝掉剩下的半瓶橘子汽水,微垂着眼,好似看热闹般事不关己:“起外号儿怎么了?你没给我起?死鱼肚白是狗叫的?”
“不是!”陶竹抱着枕头,小脸憋的通红,“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可能是那时候在繁春没别的事儿干吧,对这个小妹妹的词不达意蒋俞白竟也十分有耐心。
他蹲在床边,眼睛里多了几分认真:“他给你取什么外号了?”
蒋俞白比陶竹高,平时陶竹都得仰视他,那是她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以从上往下的角度看到蒋俞白。
他整张脸看着比往常清秀,轮廓清晰俊朗,深沉的瞳眸里透着让她无法拒绝的关心。
陶竹把脸搁在枕头上,忽然挑起一个南辕北辙的话题:“俞白哥哥你知道吗?程果家的猪丢了。”
蒋俞白:“嗯?”
程果是陶竹最好的朋友,俩人一起长大的,蒋俞白也认识,那姑娘比陶竹大一岁,只是他这会儿不知道程果家的猪丢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陶竹两眼放空,双手托腮,盯着蒋俞白蓬松的头顶:“郝仁杰说,是我偷的。”
蒋俞白以为她是被人冤枉了,眉头微皱:“为什么?因为你昨天去程果家了?”
陶竹摇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不是……因为、因为、因为他说,我叫掏猪,所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蒋俞白那天憋笑憋得太辛苦了,浑身发抖,也没忍住。
……
新书搬回来了,拆开最外层的牛皮纸,从第一个同学开始往后传,开学第一天没有固定座位,陶竹来得早,就坐在第一排,她把每本书都自己留了一本,其余的书往后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传说中北京的卷子相对简单的缘故,返校的气氛很轻松,熟悉的同学间说有笑,陶竹分完书,人又陷入在回忆里。
那天她真的很难过,本来把蒋俞白当做唯一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可是蒋俞白也在笑她。陶竹气哄哄地把蒋俞白轰出去,并在心里把他和给她起外号那波人归为同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