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轻步伐往上走了两步,微微附身呈放松姿态,声音温和的问:“小朋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一个人……”
她话还没说完,树后的孩童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扭头的瞬间猛一下坐倒在地上,瘦小的身躯不住颤抖,还一边磕磕绊绊道:“别,别别,别吃我!别吃我!”
小孩子过于激动,云织连忙停下自己的动作,生怕再刺激到他,安抚道:“不吃你不吃你,姐姐是好人,不吃小孩的。”
一面胡言乱语的安慰他,云织一面背过手去捏了个诀,下一刻,一道清澈的流光便顺着地面绕过树木悄无声息的从孩童的后方钻入他的身体。
不过须臾,孩童的情绪便似乎得到了缓解,停止了啼哭和尖叫,但戒备不减。
他盯了几秒云织,倏地红着眼眶连滚带爬的从树后迅速跑走,几下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云织没来得及拉住他,于是通过神识一路看见他跑进了一家民居关上了门,估计是到家了,这才放下心来。
顺着孩童奔去的方向再走了一会儿,她在一户人家门口看见了“于”姓门牌,终于找到了鸿歌的家。
窗户中亮着朦胧的灯,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苍老的哀叹声。云织敲了敲门,看见窗纸上有一道瘦削高挑的身影站了起来,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
“鸿歌,是你吗?大夫请来了吗?”
声音越来越近,云织能从来者虚浮的脚步中听出他身体的虚弱。
门开了,来人毫无防备的拉开门扉,将自己暴露在云织面前。
这是个颇有些俊郎的少年郎,五官英朗,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蜡黄,但眉宇之间凝着沉重的郁气,看起来有些虚弱。
她蹙了蹙眉,察觉到周围有古怪的气息。
“你是?”少年郎愣了愣,疑惑问道云织的身份,他的手慢慢抓紧了门板,终于有了一丝警惕。
云织温和的笑笑,说:“请问鸿歌在家吗?我叫云织,是鸿歌在望舒客栈的好友。”
听见云织的名字,少年郎紧张的神情逐渐舒缓下来,拉开门让出一个位置,说:“原来你就是云织小姐啊,我听鸿歌说过好多次了。不过她现在不在家,你先小坐歇息片刻吧。”
云织礼貌的点了点头,将礼物提至身前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小院呈四面包围型,三边分别有三个屋子,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靠近门的墙角围了个小小的鸡圈,此时圈内没有动静。而另一边则开垦出了两块小田地,种了些瓜果蔬菜,在夜色的笼罩下看起来有些蔫儿哒哒的。
然而走进屋内,一股浓烈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偶尔熬药飘摇在空气中的也许能算作药香,但任何气味一旦超过了一定的浓度,那也绝算不上是什么香味了。
少年郎虽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拉开一张凳子用干净的布擦了擦便邀请云织坐下。
云织先把礼物递给了他。
“今夜造访实在是叨扰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她见少年郎反应过来后要慌忙拒绝的模样,迅速开口道:“鸿歌在客栈帮了我不少忙,听说伯母病了,这些是我带给伯母的,里面有一些补品,希望伯母身体快些恢复。”
她这样恳切,少年郎再不好意思推拒了,母亲当前病重,家里有钱也全都拿去买药不说,还倒欠了不卜庐一些药钱。
为了给母亲补身体,家里的鸡都杀得差不多了,最后一只鸡还是在母亲强烈的拒绝下无法,鸿歌二人才没杀。
看着母亲一日赛过一日的羸弱模样,作为子女的他们却无能为力,鸿歌这几天急得夜夜睡不着,只有在母亲床榻边守着时才能安然的睡会儿。
他这几日白天上工也是拼了命的搬货,总管提前预支给了他三个月的薪水,但依旧杯水车薪。
现实在此刻给年轻的孩子们上了残忍而又真实的一课,普通人家积攒几年的积蓄、人情冷暖、美好满足的生活,是真的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折磨得分崩离析。
他垂首捏紧提着礼物的手,哑声道谢:“太谢谢您了,鸿歌有您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这句话可太夸张了,云织连忙摆手。少年郎向她介绍了自己的名字——鸿武。
鸿武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坐一会儿,自己去放东西。茶有些凉了,云织小抿了一口解渴,忽的又听见里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她投去视线,那有一块充当门板作用的门布,门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的花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和颜色,但质量看起来还行,至少没有太过破烂的地方。
那阵咳嗽声便是从门布背后传来的。
鸿武不知被什么耽搁了,还没有回来,云织听着断断续续咳嗽不止的苍老声音,蹙了蹙眉头。
那背后想必就是鸿歌的母亲了。
从鸿歌回家到现在也有半个月了,老人家身体还没好,看来症状不轻。
若只是病症还好说,云织当然能帮忙,但若是大限将至……
想到这里,云织站起身。
无论如何,看看具体情况再做定夺。
怕惊吓到老人家,她没有直接掀开门布进去,而是敲了敲门布边的墙板。
墙板在暗劲下发出清晰的“咚咚”声,云织声音柔和:“伯母,我是鸿歌的朋友,方便进去吗?”
她话一出,压抑的咳嗽声短暂停歇了几息,她听见鸿歌母亲低喘了几口气,随后才是她极力维持平静的声音:“小姑娘别进来,小心过了病气唔……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