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呈若愣了一下,倒酒的动作止住了。
一段时间不见,阿丑长高了不少,只是,还是那么瘦,还是那么丑。
她背着书包,急切地跑到沈呈若面前,喘着气道:“我外婆说,不要喝酒,喝酒伤身。”
阿土见着她,兴奋地摇摇尾巴,“喵”一声就从窗台蹿了下来,冲到阿丑脚边,各种卖萌打滚,求亲亲抱抱举高高。
沈呈若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阿丑抱起阿土,宠溺地摸了一会儿它的毛,顺好气后,她咧开嘴,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阿土了,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我的店,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我知道。”阿丑定定地望着沈呈若,认真道:“你不是普通人,不然,你也不会帮我救活阿土。”
闻言,沈呈若放下红酒,似笑非笑:“既然知道,以后,就少到这来,我的店,只欢迎客人。”
“我最近,都在努力念书。”
阿丑转过身子,站在沈呈若旁边,她没有理会刚才他的话,而是有意无意,偷偷地看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念书的时候,什么也不想,一心只想考个好成绩,等我一放假,我马上想到阿土,还有……老板你,然后,我就走到这条街来了。”
“所以呢?”
“所以……我带来了这个。”
阿丑打开书包,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小袋子,那袋子冒着热气,里面便是一块金黄色的烤饼。
“老板,这是给你的。”
阿丑用双手把那烤饼举到沈呈若面前。
烤饼很大很香甜,阿丑的手却又黑又小,她一伸手,袖子短了一截,那手臂上的伤口触目惊心,一看就是人为造就,沈呈若黑眸微眯,再抬眼看她,只见她丑陋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说:“这次不是老师买的,是我自己在学校成绩优异,得了奖励,我自己花钱买的,阿土又长胖了,我该谢谢老板,这烤饼很好吃,以后我每次来都要带一块。”
“你为什么想来这里?”沈呈若问。
阿丑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轻声说:“我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但是我在这里,有阿土还有老板,你会和我说话,我觉得……很开心。”
“你在学校不开心吗?”
“不,也很开心,我喜欢念书,老师也对我不错……只是,可能因为我太丑了,有时会吓到他们,所以大家可能不愿意跟我玩……但是这也不怪他们,谁叫我自己就这样呢……”
“为什么不考虑换个学校呢?”
阿丑一笑,说:“不用了,换个学校也是一样的,再说,我在学校已经习惯了,没什么的,外婆说,只要自己过得问心无愧,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你把烤饼放下,把手给我。”
“什么?”
“我叫你把手给我,快点。”
阿丑一脸茫然,还是照做。
沈呈若握住她瘦小的手腕,他摊开另一只手掌,掌心蓦地出现了一瓶小小的药剂。
他帮她上药,清凉的药剂喷洒在那些凌乱的伤口上,驱散了疼痛,淡化了烧灼,说不清的舒服。
阿丑的手是冰冰凉凉的,有同龄人没有的粗糙和老茧,他能想到她生活的艰辛,却不懂这样的艰辛之下,她究竟是用怎样的勇气去面对。
简单处理后,沈呈若收回药剂,淡声道:“好了。”
他放开阿丑的手,下一秒,阿丑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并且,迟迟不放。
沈呈若眉心一皱,想把手抽回,阿丑却握得更紧,她热切地凝视他,清澈的眸中有许多复杂的感情,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可那些感情来得很猛很突然,阿丑一时也无法招架,红了眼眶,声音颤抖:“老板……”
沈呈若放弃了把手收回的念头,低声问:“怎么了?”
阿丑哽咽着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你是世界上,除了外婆,对我最好的人……你身上,有亲人的味道……可是,我没什么东西,能够回报你……”
沈呈若轻笑:“我收了你的烤饼,帮你上药,也是应该的。”
阿丑含着泪,眼睛晶晶亮亮的:“我以后,还可以再来吗?”
沈呈若轻点她的额头:“当然,如果,还有烤饼可以吃的话。”
瞬间,阿丑笑了起来。
她的脸上明明还挂着泪珠,却像冬日的暖阳,可以直接渗透人的内心。
从此以后,长街的无名店铺,除了一只肥胖的橘猫,还多了一个长相丑陋,穿着土气的女孩进进出出。
每次女孩来到店中,阿土都会变得十分黏人,沈呈若无奈地摇头,心道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每到这时,就把他这个真正意义上的主人给抛之脑后了。
阿丑每次来,都会带上一个热气腾腾的烤饼,看着沈呈若吃下去,她就格外满足,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她是店里特别的客人,许婆婆看到她,也会热情地与她打招呼,就这样,从春到夏,转眼又是秋,冬天的长街下着雪,一条街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阿丑又会穿着那件厚厚的大红棉袄,直到她再也穿不进去。
彼时的阿丑已经上了高中,再不是那个几岁的小孩,她长高了不少,唯一不变的,是她瘦弱的身材和脸上的胎记。
“老板,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你的店,为什么没有名字呢?”
“懒得取,就叫它无名,不好吗?反正,那些人也不是为了名字才到我店里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有了名字,总是好记一点的嘛,不如我给它起一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