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来,她都很开心。
“阿土,在老板身边,你乖不乖呀?”
阿土冲她“喵喵喵”地叫,仿佛在说,我不乖谁乖呀?
不远处,沈呈若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一声冷哼。
“老板,这个是今天老师给我买的烤饼,给你吃。”
逗完了阿土,小女孩怯怯地走到沈呈若面前,她小心翼翼从包里拿出一个还泛着热气的烤饼,她有些拘谨地把它递给他,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怕沈呈若嫌弃,但她又鼓起了十足的勇气,小声说:“今天,老师说,我考试成绩不错,为了鼓励我,他给我买了这个饼,我想把它给你吃,作为你帮我养阿土的感谢。”
沈呈若看她一眼,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这是老师买给你的东西。”
小女孩低下头,说:“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感谢你……你把阿土养得这样好,你收下这个饼,我会觉得很高兴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高兴?”
沈呈若有些无奈地轻笑,他打量着女孩手臂上,还有脸上的各种伤痕,那明显是被欺凌之后留下来的,有些是新鲜的,有些是已经结痂很久的,沈呈若可以想象她在学校的遭遇,却不明白,她为何每次都能笑得出来:“你长得那么丑,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会更丑吗?你还经常笑,怪不得别人都喊你阿丑。”
闻听此言,小女孩失落了一瞬,难过地为自己辩解:“我笑和不笑,都是一个样子……其实,我的名字挺好听的,外婆说,我的名字是妈妈给我取的,我姓温,叫温之夏,很好听的名字,对吧?只可惜,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温之夏?”
“是啊,我写给你看。”
小女孩背着书包,三两下就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规规矩矩写下温之夏三个字。
沈呈若看着她的名字,笑着道:“名字是挺好听的,可你长得实在太丑了。”
“我知道呀,每个见过我的人都是这么说。”
“你是个女孩子,以后一定会嫁不出去的。”
“不会的!”小女孩有些着急,跺着脚大喊:“外婆说,一定会有人看见我的内在,真正地喜欢上我,并且接受我的一切。”
“那都是骗人的假话。”沈呈若淡淡地道:“没有哪个男人不在乎女人的外貌,你长成这样,注定是不会遇到真爱的。”
“那你长得这么好看,遇到真爱了吗?”
小女孩反问他。
沈呈若轻轻一笑,说:“我和你是不同的。”
“就算遇不到真爱也无所谓。”小女孩说:“我有外婆,有阿土,还能常常到这来,我觉得我很幸福,已经不需要别的东西了。”
“幸福?”沈呈若侧目看她,“你懂什么是幸福?”
小女孩认真地说:“今天老师给我买了烤饼,这就是幸福。”
“可是,你在学校受到了欺凌,比起来,烤饼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你就没有任何心愿,你就不想改变这一切吗?”
小女孩摇摇头,说:“我不想改变,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他们欺负我,我还是会笑着面对他们,反正我本来就丑,想改变也改变不了,我就算每天很难过,我还是那个他们口中的阿丑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天天开心呢?外婆说,我们很穷,光是活着就需要拼尽全力了,在拼尽全力的基础上,我还能意外得到这个烤饼,这是多大的幸福呀。”
永远
沈呈若凝视着面前的小丫头,看着她始终挂着笑容,不在乎自己丑陋的面庞,不在乎自己营养不良长得不好的牙齿,她虽瘦,但身体的线条那样简单柔和,竟像一道风景,不同于那些,他看过无数,却怎么也看不透的人心。
“把烤饼留下,你可以走了。”
虽然是句冷漠的话,但小女孩听了后,圆圆的眼睛迸发出明亮的色彩,绽放了更为灿烂的笑容。
那日之后,小女孩很长一段时间没到店铺中来。
这才是正常的,没有心愿之人,不会成为他的顾客,留下阿土,他已经破了例,更没想到,这只胖胖的橘猫成了他与那个世界的引子,因为它,小女孩才能自由出入店铺,因为它,沈呈若也习惯了每日关门之后,撸撸猫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沈呈若原是抗拒的。
――像他这样的人,最忌讳的,便是和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有所牵连。
可是,他的生命那么长,长到几乎看不到尽头,当有一点温度出现,他会尝试着想要抓住,哪怕只是打发一点时间也好。
毕竟,一个人的时间,实在太孤独了。
他看多了光怪陆离的世界,看似唾手可得的金钱与幸福,人和人之间虚伪又冷漠,日夜奔波却又总得不到回报,他看累了,有时候,也想让自己的眼睛休息一下。
这条长街,属于世界的灰色地带,只有不走寻常路的人,才会找到这来。
漂亮的女学生是,高傲的王小姐是,流浪的阿土是,瘦弱的阿丑也是。
那是快立夏的一个晚上,天上星星很多,长街泛着淡淡的雾气,地面笼着一层银色的光芒,角落里有一些微弱的,貌似小虫子的叫声。
叫声透过窗户传来,阿土听见,也好奇地站在窗口,摇晃着尾巴,聚精会神地瞅着外面的世界。
沈呈若送走夜里的最后一位客人,如往常一般,坐在沙发上休息,他面前是一个烟灰缸和一个精致的高脚杯,他拿起红酒正欲小酌两口,阿丑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大喊一声:“不要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