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她照旧和丈夫在店里忙着。
京城不比安宁县,人工和店面都要贵了几倍,有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夫妻俩就自己干了。
她管账,丈夫管店里的几个伙计,渐渐的也从初来时的单打独斗发展到现在的生意红火,客源稳定。
韩昭就是在这个时候提着东西登门拜访了。
苏姨妈听她自报完家门,眼前一亮,就顺着光打量了韩昭一番。
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身姿俊逸,看着一表人才,脸上又带着笑,苏姨妈满意地点点头。
又看了一眼她手里拎着的东西,心内想着,是个懂礼节的孩子,配我外甥女倒不差。
苏姨妈笑呵呵地把韩昭迎进布庄里面来,看着她道:“你苏伯母早些时候就给我写了信,我还纳闷,人怎么一直不来?你说你来就来了,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韩昭把两手拎着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才笑着回应:“哪有晚辈来见长辈却空手而来的道理?我近日才到京城,在永安府刚打点好。实在是路途太遥远,不然也该带一些安宁县的特产来给二位长辈的。”
说完体面的场面话,两人又寒暄起来,贺姨妈问起贺家众人近况。
自然是一切安好。
又得知贺兰君这一年自己又开了家绣坊,苏姨妈赞叹道:“这个外甥女啊,我看她是个能干的。”
苏姨妈在心内啧啧,这个外甥女,从小看着就格外有主意些,她私心看着,倒是个接贺氏生意的好手。只是她家两个当爹妈的倒不往这上面想。幸好倒没有埋没她的天分。
韩昭在一旁默默的点头称是。
苏姨妈问完众人近况,也不忘关怀起韩昭,毕竟亲妹妹都来信叮嘱了,没有意外,以后韩昭也是一家人了。
“你这新来京城还住得惯吗?遇到什么难处,尽管跟我们说说,我们虽然也是平头老百姓,但起码在这京城住了十几年,胜在比你多了解些这京城的人情世故。”
苏姨妈自己当初跟着丈夫初来京城时,真是从气候到饮食都格外不适应,也是住了这么多年才逐渐习惯的。
这话说的朴实又贴心,正中韩昭下怀。
她笑了笑道:“住的倒也还习惯,吃的也挺好,就是有一件事,今日登门,想请姨妈帮帮忙。”
苏姨妈忙问:“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你放心说,姨妈要是能帮你的就帮你。”
韩昭看苏姨妈脸上表情变得郑重,忙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姨妈不必如此慎重,就是想问,姨妈知道博远斋吗?井前街的那家书斋。”
苏姨妈愣了下,没想到话题直接蹦到了一家书店上。
但她还是顺着韩昭的话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倒是隐隐有那么一些印象。那家店以前是个卖胭脂水粉的地方,门面比较小嘛,也不怎么惹人注意,我和闺女儿还去买过几回,后来不知怎么就不开了,大概是今年吧,就换成了一家书斋。”
她说完,抬起眼问韩昭:“那家书斋怎么了?”
韩昭早已想好了借口。
她道:“晚生这次来京城才发现,京城经济远比安宁县繁荣。我想着,若此次给公主筹办完千灯宴之后,是否有机会留在京城开一家灯笼铺?”
又羞涩一笑:“但是我现下身上的银钱又不足以让我去买一间大店铺,昨日偶然见着这家小店,虽然店面不大,但位置甚佳,当时我就心动了。然而不知这家店的主人是谁?所以想请姨妈帮我问问,能不能约见这家主人,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将店面转让于我。”
“就这事?”苏姨妈笑了起来,“这你可就找对人了。”
她靠着椅背,一脸轻松道:“虽然那家店我不甚了解,但是我女婿正好在街道司任职,管的就是这街上的店铺,我托他帮你查阅下这铺面的主人是谁?现今是何人租赁?”
韩昭心下欢喜,连连道谢。
苏姨妈又留她说了会儿话,韩昭才起身告别。
她脚步还未动,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在柜台处敲敲打打,高声嚷着:“掌柜的,人呢?到月该交钱了。”
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男子,嚣张又跋扈。
苏姨妈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对韩昭道:“你且先在这坐着,我去去就回。”
她脚步匆匆走去前面,见着年轻男子,笑脸相对,“王公子来啦。”
年轻男子倨傲地微微点了点头,不耐烦地催促:“麻利点儿,怎么每次都得我催你们!”
苏姨妈快步走到柜台后边,从钱匣子里摸出两锭银子,交到他手里,赔笑道:“陈管家近来可好?”
王群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不紧不慢道:“干爹有我孝敬着,好着呢,走了。”说完扬长而去。
苏姨妈眼见着那人彻底离开了视线,脸上挂着的笑一点点落下,才又回到后面。
韩昭在后面听着,心内疑惑。这人听着语气不善,更像是恶霸上门讨债,见苏姨妈回来,她好奇问道:“方才这人是……”
苏姨妈一脸不想提起此人的表情,还是给韩昭解释道:“此人是温阁老家的管家认的干儿子,阁老府上有些物资的采购,管家就让这个干儿子来办的。”
又是温阁老。
韩昭望了一眼王群离开的方向,眸色沉沉,“他们采购物资,为何是你们给他钱?”
苏姨妈叹了口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让人家后台硬啊,他干爹可是在温阁老家当管家。有些当官的都不敢招惹他,我们这还仰仗他们活着,又怎么敢硬碰硬?那银子是给他的保护费。每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