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良退下后,王后牵着小儿子的手从内宫走来,方才来时见着沈定良从书房退出,她也大致猜到了所谓何事,拉着儿子行了一礼后,不由得上前问道:“祖父可是为了表妹一事而来?”
谭修明拉过走上前来的小儿子,点头应声,王后轻叹一声,她明白祖父的心思,一定不会让表妹为了一个男人涉险,更不会让家族陷入两难的境地。
“想来王上是依了祖父,”后宫本不应过问朝政之事,但因此事涉及了表妹的婚事,王后也就多问了一句,“只是不知这后头的事,王上要如何抉择?”
谭修明拉着小儿子的手教他写字,面上是淡淡的笑意,并无丝毫忧愁之状,他从来都是这样,即便婚后这些年,对她这个王后似乎也没有过别样的情绪,有尊重,却始终让人觉得隔着些什么,始终让人摸不透他的心。
想到这里,王后又兀自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引起他心中的波澜?
谭修明似乎觉察到她的心思,抬眸看她一眼,对她方才的问话做出回应:“后事未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后猝然抬眸,为他对自己做出回应而欣喜,却又不能太过显露以致失礼,只温婉一笑:“王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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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王府,下人得知王上来看小王爷,急急要去禀报,却被谭修明拦住,只道寻常探望,不必惊动府内一干人等,下人这才让谭修明独自进了内里。
内院里,偶然见着一个男人坐在藤椅上,谭修明正要上前,却闻身后人声,谭新胤唤了他一声,谭修明收回目光随他进至内室。
二人说了些家常,出了王府后,上了马车,谭修明问随身侍卫:“可看清了?”
侍卫低声禀道:“回禀王上,此人相貌平平,除了会些诗画,并无特别之处。”
说完却又补充一句:“似乎腿脚不便。”
“腿脚不便……”谭修明手指敲击着膝面,似乎想到了某一处。
王府内室,谭新胤小心替楚怀安擦洗脸上的粗陋妆容,心下还有些不安。
楚怀安心有愧疚:“可是我连累了你?”
谭新胤摇头:“不连累。”
可说完这话,他便低下头去,眉色不展:“是我、连累将军哥哥,没能救得你……皇弟。”
这件事王城传得沸沸扬扬,从知晓楚国质子尤为重要起,他便猜想那人是皇弟。
当日在楚国,慕慈心下了追杀令后,他还能全然而退,他就想过这其中有皇弟的助力。
皇弟出行,更是从来暗卫重重,慕慈心几乎不会让他置身险地,那么保护皇弟的暗卫也会随之潜入郑国,岂会轻易让他跌落悬崖?
再者,这期间袁沃瑾将他禁锢在镇国将军府,倒不似软禁,更像是出于庇护。
在楚国那段时日,他不清楚袁沃瑾有几分真心,可皇弟有心重用他,如今他又如此回护,想来这其中关系匪浅。
楚怀安又问了几个关键,马车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谭新胤却是摇头不知,问及可听其音可见其貌,谭新胤有几分笃定:“未听他言语,可我离得近,看清是你皇弟无错。”
楚怀安有话欲言又止,谭新胤似是知晓他想说什么,主动问道:“你想见将军哥哥?”
楚怀安摇头,这个节骨眼上去见人,无非是让人捉住把柄,不妥。
谭新胤想了想,又道:“我去看望将军哥哥、总不会有人怀疑什么,你想同他说什么,告诉我。”
楚怀安还是有些不放心,谭新胤又宽慰道:“他当日、救我,我理当感谢,况且有些话,我不明说,只探一探、他的反应就好。”
他又拍拍楚怀安的手:“与其避而不见,倒不如、顺其自然想见就见,我不会有事,怀安哥哥、你放心。”
楚怀安被他说动,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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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内,一辆马车匆匆疾行,马车内的老夫人勃然大怒,她心知王城一事都是儿子的计划,却没曾想自己也成了他计划的一部分。
再看一眼马车的曹府医,他有些心虚地躲避着她的目光,显然也是知情的,老夫人喟叹一声:“先生怎么也由着他胡来?”
曹府医也是无奈:“若是事先将计划说通,夫人您哪里会同意?”
老夫人怒道:“既知我不同意,为何还要如此?!”
府医难为地抹了一把额,如实道:“少主同我说,郑王既有抛弃他之意,这破镜就再难重圆,与其坐以待毙,何不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况且夫人常年生在那样的境地,他往后也无法安心为郑王卖力,此前夫人也说过,支持他一切选择,现在他选择了夫人和自己,夫人理当理解。”
老夫人闻言缓下一口气,他说的不错,如果能有选择,她也会选择自己和琼儿,毕竟半路投靠的主子,各为己利,哪有什么情意可言,既得不到对方的重用,又何须为对方死而后已。
见老夫人想通了,府医才说:“出了王城,有少主五千人马护送我们抵达郑国边境,一旦离开郑国王土,郑王的人再寻不得我们。”
楚国质子生死未卜,郑国必然要给一个交代,若郑王在此之前杀了大将军,谁来顶罪?
老夫人明白这其中道理,可不论是郑国还是楚国,落在谁的手中都是一个死字,她不明白的是,琼儿为何就能断定楚国不会至他于死地?
“这质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能轻易说动楚国不攻打郑国?”老夫人疑惑出口。
府医也不全然知晓,只道:“少主有言,此人的话分量极重,让夫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