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沃瑾俯身同身侧矮个男道:“我去引开士兵,你去救人。”
矮个男有些瑟然:“将、将军,我…我怕。”
袁沃瑾低眉削他一眼:“你劫楚怀安时倒是利索。”
矮个男讪讪闭了嘴。
袁沃瑾耐心宽慰一句:“我布了二十余名杀手在人群中,会护送你出城。”
矮个男这才稍稍安心,转而又问:“那、那将军你?”
袁沃瑾望向远处而来的囚车:“我自有办法脱身。”
他又转眼看向身侧人:“若你藏有私心想私自逃跑——”
被这阴厉目光一戳,矮个男又是一身惊颤:“不敢,唯将军马首是瞻。”
袁沃瑾在心中冷哼一声,转身往人群外钻。
他向隐在人群中的几名杀手递去眼神,而后走近队伍最前坐马而来的监斩官,此刻另一名带着农帽的粗布衣男子推着板车故作无意地冲出人群撞向马匹,监斩官的马受惊撅蹄,袁沃瑾侧肘击倒一名士兵夺过他手中的枪挑下马上人,混战一触即发。
“有人劫囚!”被掀翻在地的监斩官吓得不轻,却还是坚持叫喊,“莫让囚徒跑了,立即斩首——”
他话音未落便被矮个男一把野菜堵住了嘴:“闭嘴吧你!”
矮个男趁此起身抓着缰绳翻上马,迎着囚车冲去。
毫无防备的围观百姓惊叫着逃亡,原先维持秩序的士兵们也被冲散了队形,此时分散在人群中的布衣杀手自各处商铺、菜架、草垛里掏出武器,冲进囚车附近截杀士兵。
厮杀声起,于囚车前沿架板上随行的刽子手受到命令,随即提起手中大刀挥刀砍人,手起刀落,忽听“当”的一声响,刽子手刀一偏,刀刃落在囚车上,囚车当即劈成两半,如此力道的刽子手,那枚击刃的碎石但凡少一分力,便是刀落人亡。
矮个男纵马掠过囚车一脚踹飞刽子手,拽着车上人的胳膊便将人带上马,有士兵想要上前,却都被二十余名杀手纷纷折阻。
救得目标,矮个男并不恋战,踢着马腹往城外的方向冲去,此时四处埋伏的士兵纷纷涌现,备好了弓箭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眼看前方弓箭拉起,矮个男勒住马停在最当中,惊呼:“我滴亲娘哎!”
然而不待他思考如何再逃,他身后人猛地将他踢下马,马上人随后摘下头套接过侍卫手中的弓箭勒马转身朝着混战在人群中的一人射去。
那矮个男见之不妙,大喊一声:“小心!”
随即便被十几柄枪对着喉头围困住。
待袁沃瑾猝然转身时,避之不及,仍叫那箭射中左肩,踉跄一步撞在身后屋柱上,他抬头看去,只见此刻坐在马上的人并非啊蕴,而是那楚国少将军,尤温纶。
尤温纶驱着马近前些,冷笑一声:“袁大将军,你也有今天。”
随他而来的弓箭手纷纷对准了他瞄箭。
袁沃瑾伸手折断肩上的箭,扫视一圈,围着他的士兵蠢蠢欲动却又不敢冒然近前。
“袁大将军何必呢?”尤温纶高喊一句,忽似恍然,微倾身形故作低声提醒,“哦,我忘了,陛下今日纳妃成婚,可不会来救你。”
说到此处又直起腰身居高临下:“你若束手就擒,或许我能留你个全尸。”
见人似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尤温纶面色一沉,抬手一挥:“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四面的弓箭手齐齐放箭,夹杂在街道中央未及逃离的百姓一时间避无可避。
其中还有一名吓得坐地大哭的孩童。
这孩童的模样倒是熟悉,正是初来楚国那日在囚车内所见,被一老妇人急急抱进屋的幼孩,此刻那老妇人被阻隔在弓箭手之外,急得只能招手呜咽。
箭雨纷落,袁沃瑾不及多想,当即上前抱过孩童挽动长|枪,与此同时天空骤然撒落百千碎石,箭雨被碎石震挡,他随手将手中孩童扔给那妇人,而后以长|枪掠过地面挑起一地残箭反射回去,近前的弓箭手无不中招。
但不刻第二波弓箭手又再上前,他抬眼望向二楼酒楼处,只见一身着灰布衣的男子支腿坐在桅杆上,手中提着半载沙土的麻袋,麻袋破口处还在漏沙。
尤温纶的视线随即被那人引去,立时吩咐已备好的弓箭手:“一个都不放过!”
一群铠甲卫兵又提着枪一齐冲上,袁沃瑾扯下袖上一截缠带同那人点头示意,随后绑住双眼,凭音而动。
但听四面箭声包裹而来,与此同时,“唰”地一声,黄沙在空中撒成一个漂亮的圆弧,细碎清脆的叮铃声如风铃灌耳,闻脚步错乱声,可知冲来的士兵已迷了眼,四处箭雨纷落,他搅动枪尖,箭雨成花,如拨伞旋珠,珠飞四射,而后便是连连惨叫。
又一袋黄沙撒下,袁沃瑾笑问栏上人:“敢问阁下何名?”
男子也不掩饰,惬意道:“谢,谢无眠。”
谢无眠?
那日花灯会上向他展露箭袖的杀手?
袁沃瑾随之一笑:“阁下这是打算取我性命?”
毕竟江湖传闻谢无眠是唯一一个杀人留名的杀手,他既留了姓名,必不是为救他而来,依那江湖的规矩,莫不是救他一命要亲手戮之。
“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谢无眠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直白,“我为寻人。”
“阁下与我已无交易,”袁沃瑾坦然,“我孤身来这楚国,除了一个困陷楚宫囚牢的随从,并未携任何人,阁下莫非与我随从有恩怨?”
此时身后多了一人气息,谢无眠的声音忽然近在耳后:“楚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