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沃瑾轻叹一声,告诫道:“要是花盆里再长出一个头来怎么办?”
“…………??!!”
袁沃瑾笑得不轻,索性不再恐吓他,伸手拨开他脑袋上的氅衣:“不如臣帮你拔了。”
楚怀瑜慌忙两手捂住脑袋:“不行,朕会变成秃子。”
袁沃瑾打量着他的脑袋想了想:“坠几颗珠花?”
楚怀瑜斩钉截铁:“朕是男人!”
袁沃瑾想了又想:“臣有办法了。”
……
楚怀瑜坐在案前看着铜镜,揪了揪额前的几缕卷发,一脸惊奇。
挑出他额前两缕碎须发,用水洗净,抹上刨花水,再以烫热的竹筒盘绕半个时辰,最后清风晾干,便遮住了额前少许的断发,甚至断发也一并烫得微微打卷,过些时日须发不再卷,断发也便长出来了。
袁沃瑾从他身后覆身而下,凑近他肩处看向铜镜里的人:“陛下还满意吗?”
自己胸前垂下两缕卷发,他又道:“这么瞧着,臣与陛下倒有几分夫妻相。”
楚怀瑜伸手扣下镜面:“朕还没治你的罪。”
袁沃瑾立直身形,双臂环胸:“臣不是已经将功补过了吗?”
楚怀瑜哼声:“不算。”
袁沃瑾无奈坐至案旁,去捡散乱的奏折:“那陛下要臣如何?”
楚怀瑜:“朕还没想好。”
“陛下倒不如想想,如何去治那些有意谋害之人的罪。”袁沃瑾翻着奏折提醒他。
小皇帝心知肚明,却毫不在意:“想害朕的人何止一个,他们相互制衡,倒省了朕不必要的麻烦。”
袁沃瑾抬眼看他:“若是敌人共盟,陛下不怕他们齐心来讨伐你?”
前几时蠢笨无知的小金雀此刻从容镇定,恢复了一贯清醒冷静的面貌,他捞过手边的盆景,又开始探究土里冒出来的发丝:“撼动皇室,须先撼动太后,太后亲眷宗族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纵然朕不小心殒命,这楚国一半的疆土也在太后的掌控下,朕何需担忧?况且以太后的能力,再复辉煌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似毫不在意的话语却是稳操胜券,袁沃瑾细细斟酌着他:“陛下就不想收回这些权力吗?”
楚怀瑜拨了拨土去盖冒出来的几根头发:“与太后平权,足矣。”
袁沃瑾试问:“倘若有人威胁到陛下想要守护之人。”
“若非此人是太后,”他的语气中泛出一丝阴郁的冷色,“朕都会送他入黄泉。”
危机既现
酉时末,承阳宫,楚怀瑜寝中。
几名小太监同婢女正踞于殿中各处拾掇狼藉满屋的字画与奏折。
挽月领着宫女们陆续呈上饭菜时,只见楚怀瑜正于矮窗前用木锹拨弄御景盆中的土壤,已不复先前恼火的模样,看来是大将军把人哄好了。
她矮身凑至袁沃瑾身侧低声赞道:“还是大将军会哄我家陛下欢心。”
听及她的话,袁沃瑾往那处瞧了一眼,哼笑一声,又继续低头去翻阅手中奏卷。
这几日来的奏折大多为奏安折,有个人奏安,也有联名奏安,只是这其中关怀,不知真假,但小皇帝仍是一一批复了,字迹工整而娟秀,倒是个认真的主。
一旁,忽又听挽月道:“往日陛下遇着烦心事,便时常去西宫寻端王殿下解愁,可有时候连端王殿下也未能叫陛下欢心,彼时,陛下便一人躲在这寝宫中,谁也不见。”
她边置膳食边诉说:“说起来将军许是不知,昨日陛下与将军所去猎场方位,正是致使端王殿下留下腿疾之处,自咱们殿下为护着陛下摔伤了腿,我家陛下这十三年来可未再御骑狩猎,能让我家陛下重上马背之人,将军倒是头一个。”
听她此话,袁沃瑾又再抬头看向窗边人,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竹简边缘,不知在想什么。
直至楚怀瑜置下木锹转身走过来,他这才收回视线。
楚怀瑜于膳桌前坐下,挽月递过碗筷:“陛下快用膳吧。”
他昏睡一日,早已饿了,此刻面前便是一盘蜜桂蒸蛋,蜜桂蒸蛋的最佳食材本是春蜜、金桂、加之鸡蛋与少许清水蒸煮而出,其中金桂浓香,然只产于秋季,因而其他季节便只有用这淡香的月桂代之。
楚怀瑜舀了半碗,不急不慢地用玉勺一勺一勺地吃下去,不仅坐姿端正,吃相也极其优雅,不似饥肠,倒像是在品味什么佳肴。
楚怀瑜用了一半,觉出一道炽热的目光,抬眼只见对面的大将军正用一丝审示的目光看着他,他蹙眉不悦:“你盯着朕做什么?”
袁沃瑾不答反问:“陛下只管用一道膳食,就不怕旁人摸着喜好暗中投毒吗?”
楚怀瑜:“这里没有旁人。”
挽月:“……”那我走?
抛却大将军的目光,饿趴趴的小皇帝又埋头品起自己的蛋羹。
袁沃瑾支颐暗忖,没有旁人的意思是,只在他一人面前如此?
这般坦率的模样倒让他想起了谭小王爷,看似纯真,却又什么都知晓,但于这世间情|事却又懵懂,这二人秉性,只怕世间再难寻。
楚怀瑜正待再舀一勺,唇下忽然覆来一只手,低眸只见那只宽大粗糙的手捏着他的脸,用指腹在拭他唇下的蛋渍。
挽月红着脸低下头,默默退后低声唤了唤屋内其余几人,招手示意其一同出殿,而后殿中便只剩下二人。
二人隔着一案对望彼此,楚怀瑜半眯着一只眼在心中匪夷,前些日子在宫外,挽月寻来的话本中便有此一处,说的便是那不怀好意的狗男人会使出各种手段接近无知少女,骗心骗身,然后对其这样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