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直言不讳:“或许一时难以自愈,但殿下近日来气色却有好转,还多亏了公子。”
“我倒是听闻,这世间还另有其药可治百疾,”袁沃瑾微微侧眸,暗窥梁宜的反应,“传闻上古闼婆村,有一味神龙骨血,可肉白骨,活死人,不知太医可有耳闻。”
梁宜替他包扎伤口的手顿了顿,而后摇了摇头:“老臣不曾听闻。”
将他稍顿的动作和有意躲避的神态纳入眼中,袁沃瑾到底也没再多问。
梁宜走后,啊蕴转头便进了屋,屋中除去他二人便再无他人,啊蕴这才道:“小皇帝这两日处置了上阳节那日行刺之人。”
窗台外的花园中,一袭玄色龙袍的小皇帝此时正推着他那貌若谪仙的皇兄步入亭台中。
啊蕴随着自家将军的视线望去:“不过小皇帝似乎知道些什么,对于我们雇佣的江湖杀手,他倒是未从追查,一并归为另一拨想要刺杀将军您的那拨宫人之中,而这宫中来的刺客他似乎也知是谁人所为,但并未过多追究,而是抓了几个为首之人入狱获罪便就此了之。”
说到此处,他转眸看向袁沃瑾:“这最后一拨人,小皇帝同我们一样并不知情,且那些刺客似是死士,抓来的几人不待拷问便服毒自杀。”
听着他的话,袁沃瑾缠了缠手中的纱布,未置一词。
啊蕴又道:“能养死士之人,绝非等闲之辈,看来这宫中,另有其人要这小皇帝的命。”
袁沃瑾忽然发问:“你认为——会是谁?”
瞧他目光落在楚怀安身上,啊蕴疑惑:“将军怀疑是这端王楚怀安?”
袁沃瑾没有作答。
啊蕴有些否定:“这楚端王无权无势,实在不像是会谋取帝位之人。”
袁沃瑾瞥了瞥棉麻纱布上溢出的血色:“我并未饮食仙草,可这楚端王饮用我的血,气色却有好转,你说,他图的是什么?”
啊蕴蹙眉:“将军言之有理,莫非这楚端王在撒谎?又或是,他并无腿疾?”
袁沃瑾再次目向窗外,一时也难以给出回答。
啊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端起桌上一枚果盘坐至袁沃瑾对侧,而后用手指拨了拨果盘内的蜜脯,拨出其中一枚糖渍最少的干枣来:“将军,王上来信。”
袁沃瑾低眸瞥了一眼那枚干枣,而后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告知。
啊蕴觑一眼窗外,低声禀报:“此枣果内养着一只蛊虫,正是王上派暗卫所传,此蛊名为噬心蛊,是王上以重金从西域所求,蛊虫以心头血供养三日便会择此人为主,再喂以他人,食此蛊之人,必会忠从蛊主之令,否则便会遭受万蛊噬心之痛,非养蛊人心头血不可解。”
啊蕴转头看向窗外的楚怀瑜:“楚怀瑜喜甜,故而王上才将这蛊虫引入冬枣之中,而这蛊虫非毒物,银针也无法辨别,将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此枚冬枣掺入楚怀瑜平日的甜食中,他食下此蛊后,从此便不得不听命于将军。”
袁沃瑾也伸手拨了拨那枚枣脯::“是你告知王上楚怀瑜喜甜?”
听他如此问,啊蕴顿了一息,有些心虚地答话:“属下也是希望将军能够早日逃脱这牢笼,好回郑国与伯母团聚。”
从一开始郑王便要他取得小皇帝的信任,如今小皇帝对他几乎毫无防备,想来让小皇帝吞下这蛊虫一事也是轻而易举,只是自家将军这神色,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莫非将军当真对那小皇帝生了情谊?”啊蕴心中愤懑,“依属下看,他不过是为了他那皇兄,利用您,拉拢您,才对您百般依顺,可自回了皇宫,他便无暇顾及您,整日陪着他那皇兄。”
而此刻不远处的亭台中,小皇帝枕在那人的膝上,一副乖软温顺的模样,是平日里任谁也不曾瞧见的模样。
察觉到那一处窗台内的视线,楚怀安伸手顺了顺楚怀瑜枕在膝上的脑袋:“陛下近日来总是心不在焉,是有什么心事么?”
楚怀瑜似是未听闻他的话一般,仍是一动不动,目光无神地盯着某一处不说话。
楚怀安轻叹一口气:“陛下不愿说,臣不勉强你。”
“皇兄——”只听膝上人忽然开口。
“嗯?”楚怀安应声。
楚怀瑜讷讷地问他:“皇兄不喜欢那袁将军是么?”
楚怀安默了默,而后反问他:“陛下喜欢吗?”
楚怀瑜垂眸,不答话。
楚怀安笑了笑:“陛下欣赏此人,想纳他为己用,甚至想要他替换扶邱的位置来保护臣。”
他低眸轻声问出:“臣说的对吗?”
楚怀瑜抬头仰脸:“原来皇兄都知道。”
楚怀安亲昵地理了理他耳边发丝:“臣还知道,陛下为了获取他的一颗忠心,顺应他的计谋以身挡箭,险些丢了一条命。”
楚怀瑜颤了颤眼睫,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一刻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利箭袭来的一瞬,是姨娘为他挡箭的画面,他顾不得其他,本能促使他挺身而出……
见楚怀瑜不说话,楚怀安怜惜地抚了抚他的脸颊:“臣谢过陛下一片好意,可臣不值得陛下如此。”
楚怀瑜似是喃喃而语:“朕不想皇兄一直生朕的气。”
楚怀安愁眉:“陛下险些连命都丢了,叫臣如何生你的气?”
楚怀瑜抬眸看他:“那朕往日做的那些荒唐事,皇兄也都不会再计较了吗?”
楚怀安轻叹:“陛下,你是这大楚的皇帝,是一国之君,臣纵然是你的兄长,也是你的臣子,陛下有百般不是,臣也无权责备,陛下更无需因顾及臣的感受便去做傻事,你叫臣怎么受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