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倒抽一口凉气,纷纷跪退三步。
一双凤眸以惯用的冷意半垂着眼,俯视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小皇帝。
楚怀瑜:“……”
敢以这种姿态居高临下轻睨他楚怀瑜的,普天之下,除了这乖张逆徒之外,没了谁。
此刻他倒也不在意,只管催促两名迟迟不敢动手的侍卫:“还不给大将军松绑。”
两名侍卫顾及地瞧了瞧人高马大的袁沃瑾,向尉迟睿投去求助的目光。
尉迟睿也觉不妥,曲身面向楚怀瑜:“陛下,入了猎场再替他松绑吧。”
楚怀瑜未做反驳:“依你所言。”
而后转身回座。
尉迟睿直起腰身面向群臣,道出余下的规则:“这猎场中藏有一枚旌旗及一匹雪域豺狼,旌旗、雪狼、免死金牌,凡获其二者则为此次狩猎大会之冠。”
众臣还在方才的计量以及躲避那一身戾气的袁将军的动态中未醒过神,又听及余下的规则,心中盘算的胜券霎时又坠落一分。
此时,尉迟睿又道:“这旌旗不可破损,雪狼不可所伤,至于这免死金牌——”
他看向袁沃瑾,随后笑道:“只需留个活口。”
参猎者们抿唇不言。
活口,谁给谁留?
规则道完,尉迟睿示向一旁的锣鼓:“始令以锣鼓声为计,每隔一炷香,锣鼓鸣三声,以为示警,最后三次锣鼓声结束,回此处聚集。”
待参猎者领旨后,两名侍卫便押着袁沃瑾进了围猎场。
入了猎场,被松了手脚,在众臣的注视下,袁沃瑾面无表情地跨身上马,然而那气场,倒不似个将要被追杀的猎物,反倒如来获猎的地域领主,高大的身材遮盖着马背,仿佛众生都是他俯瞰下的蝼蚁。
楚怀瑜饶有兴致地托腮瞧着面向自己的人,只待好戏开场。
随着一声锣鼓敲响,狩猎开场,袁沃瑾牵着马缰,双腿一夹,调转方向驰往树林,风漾起他的肩摆,扬起了无人能及的风采。
参猎者现出惊色的同时又难免畏惧,虽说追猎人俘一事有些荒唐,但那一块免死金牌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他们交相觑视几眼,而后纷纷上马策鞭去追逐深入丛林中的猎物。
围猎场外有重兵把守,且众将臣手中又有箭,而那战俘手中空无一物,纵使有天人之力,面对众军猎箭,也只能东躲西藏,况且小皇帝没发话,只说留个活口,便是任由他们追逐围杀之意,便是伤了他哪里,也没个要紧。
但鉴于他入过楚国后宫,且又可能与小皇帝同榻过,若是当真要了他半条命,不知小皇帝又会发什么样的令指,谴责于谁。
众人各怀鬼胎,谁也不做出头的鸟,只待那时旁人动手,再伺机而出。
……
密林深处,袁沃瑾勒住绳缰,勒停□□的马,回头望向丛林外围堵而来的一众人。
小皇帝留他一命,叫他空手相搏,到底是为了满足心中的恶趣味还是在逼迫他臣服?
无论如何,这场狩猎赛,他都必须赢,若是他输了,只怕啊蕴难逃一死。
他牵着马原地偏了一个方向。
令牌他已得,只需寻得旌旗和雪狼。
雪狼不可伤,故而需在寻得旌旗后,再逐之出猎场加以降服,此间,还需避开其他围猎者的争夺,并非易事。
参赛众人倒也不傻,各个狡猾如狸,他们都知捉人捉狼都不易,最易寻的便是旌旗,于是便都盘算先寻到旌旗,再由袁沃瑾将那雪狼降服,而后一举获之。
马匹追逐的脚步声缓下来,众人都心知肚明地来回窥望,而后不约而同地各自散开,向丛林各处去寻隐藏的旌旗。
袁沃瑾寻了丛林一处山丘,骑着马立在了最高处,冬日百叶凋零,林中的树大多光秃秃一片,没什么遮挡,因此从山丘望去,可见各处分落的围猎者,只见他们拿着手中的箭羽在草丛中拨寻,丝毫不去注意怀有金牌的人。
这些人打得什么算盘,袁沃瑾心中一清二楚,但想坐收渔翁之利,只怕没那么容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见那些人在丛林中寻不得一丝线索,袁沃瑾扯下马缰的一道革绳,随后撕下一块软革,翻身下马捡了块树杈,而后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弓弹。
他从岩石块上挑了几枚拇指大小的碎石,揣进怀里,随后再次翻身上马。
环视一圈整个树林,虽说多为枯枝,但仍有些常年绿叶不败的树木夹杂在这些枯树之中。
确定了风吹动的方向,他取了一枚碎石,包在软革中,随后拉起手中弓弹的短绳,顺着风的方向射向一棵绿叶树主干。
绿叶树受到风力外加震动,整个树头晃了几晃,随后缓缓停下。
紧接着,是另一棵。
直到其中一棵树摆动之时飘下一枚没有旗杆支撑的旌旗,袁沃瑾才停下射弓的动作,乘着马迎向那颗树。
众人有所察觉之时,只见那枚寻之不得的旌旗从天而降落在了那名战俘的手中。
见旌旗已出,众人纷纷调转马头,向丛林中心围去。
袁沃瑾将旌旗塞入怀中,正待返往山丘,一只箭忽然划过肩侧,紧接着,四处而来的箭如陡然坠落的雨,一道道追他而来。
此时有人喊道:“以他的血引出雪狼!”
马蹄声夹杂着呐喊,众人的激情一时如海风掀起的浪,一浪高涨一浪。
袁沃瑾虽躲过了箭,马却受了伤,未经训练的马受不住惊,嘶嚎一声便一路狂奔,丛林端处是陡坡断崖,若是跟着马必然折翻崖下,不得已,他弃马而下,一路滚进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