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平和,嗓音一落,便将手中的刺绣朝刘嬷嬷递来。
此番终是稍稍花了心思来绣,略是认真,是以这鸳鸯自然是有鸳鸯的模样,当初在摄政王府时,她云凤紫身为摄政王府郡主,琴棋书画自是了得,这女红刺绣,也在娘亲的督促下学得上乘,是以,此番稍稍认真,针法自然不弱,且这般突然将刺绣给刘嬷嬷看,又许是未料凤紫有这等针法,是以,刘嬷嬷倒是猝不及防怔了一下,随即便忙不迭的点头赞道:“侧妃的针法极好,极好,且该是还在奴婢之上。”
她评判得极是认真,奈何凤紫却听得随意。
“本妃也不过是随意而绣罢了,岂比得过刘嬷嬷针法。只是,此番既得刘嬷嬷赞叹,想来方才看了刘嬷嬷刺绣,本妃自然是悟了不少,往些年那早已忘却的刺绣功底,此际倒也突然稍稍的记了起来,是以,本妃能有这般长进,嬷嬷自然也是功不可没。”
未待刘嬷嬷的尾音全数落下,凤紫便淡然平缓的出了声。
刘嬷嬷越是拘谨,紧着嗓子正要言话,未料后话未出,便闻凤紫话锋一转,继续道:“本妃如今已是记起了针法,便也不耽搁刘嬷嬷时辰了,刘嬷嬷便回你住处好生休息吧,若明日本妃还有何不懂之处,再请刘嬷嬷过来也可。”
这话她说得略是客气委婉,但刘嬷嬷自然是听得出来,面前这位不苟言笑的侧妃,在赶人。
刘嬷嬷心头了然,下意识噎了后话,待得犹豫片刻,终还是朝凤紫点了点头,随即便起身告辞。
凤紫随意客套两句,再不言话,待得刘嬷嬷彻底出得屋门,她才重新拿起刘嬷嬷绣好的那块鸳鸯布匹,指尖也重新握了针线,继续而绣。她如今在刘嬷嬷面前展露针法,想来刘嬷嬷自然对她云凤紫能绣出与他一样精妙的鸳鸯自是深信不疑,是以,既是如此,她自然可利用刘嬷嬷这绣好的鸳鸯,再添绣些水草波纹,而后再稍稍接布料,填充枕芯,而后将这鸳鸯枕,彻底完成。
那君若轩不是要绣着鸳鸯的枕头么,她云凤紫送他一只便是,但若要她云凤紫亲手对他绣出鸳鸯来,她自然怕脏了自己手,如此利用刘嬷嬷绣出的鸳鸯代替,自然无伤大雅。
心思至此,一切通明。
凤紫低垂着头,仔细而绣,大抵是太过沉默认真,竟也不曾听见门外侍奴询问她是否传膳。
周遭一片沉寂,她针速也极为迅速,待得天色越发暗沉之际,她手中的的绣枕已是大成。她这才稍稍回神过来,手臂略是酸痛,待得敛神一番,才唤人入得屋来,点了烛火,传了膳。
她胃口并非大好,随意吃了几口,便让侍奴撤了膳,只是待得天色全然黑尽,夜风骤起之际,周遭之处,依旧一片平静,而那君若轩,却极为难得的不曾过来。
有了沈碧陪伴,是以,那人便不过来了。想来自然也不是喜欢沈碧,而是,要对她示威。
心思至此,一道道冷讽也在她心底肆意蔓延,只道是君若轩那厮也是容易沉不住气,这不,刚才有心将她‘宠’了几日,便将戏份演不下去了,致使怀疑与猜忌战胜了虚伪做戏,是以接下来,那厮便是该冷落她,彻底将她从瑞王府宠妃的位置上拉下来了吧。
越想,心底的冷冽之意越发而盛。只是突然,脑海中也浮荡出昨日萧瑾的音容面貌,一时,心有无奈,叹息发紧。
终是无机会出去,是以,与萧瑾相约之事自然也要强行退后,毕竟,瑞王府戒备森严,且君若轩对她防得厉害,自然也是越发差人暗中密切监视她才是,是以,她若要强行出府,无疑是自讨苦吃,且此际天色太晚,沈碧又不在她那偏院,她若此际要执意去得沈碧的偏远,且借助沈碧的偏远离府,自然也更不现实。
周遭沉寂,压抑无声。
徒留屋外冷风簌簌,清冷磅礴。
凤紫在软塌坐了许久,才稍稍回神过来,待得沉默半晌后,便开始缓缓起身,朝不远处雕窗而去。
待站定在窗旁,她也并未耽搁,修长的指尖缓缓将窗门打开,瞬时,一股凛冽的风迎面而来,层层灌入,差点拂灭了她屋内摇曳的烛火,凤紫则敛神一番,又抬手稍稍拢了拢衣裙,随即便抬眸朝屋外望去,则见光火阑珊之处,侍奴们正立在廊檐不远,一动不动,个个都似木桩似的。
大抵是闻得了动静,侍奴们纷纷转头朝她望来,皆是一怔,随即正要朝凤紫行礼而唤,不料还未动作,不远处则突然有脚步声懒散而来。
夜色深沉,风声摇曳。
而那脚步声在夜风之中也显得极是明显,且略微凌乱缓慢,显然来人不止一个。
凤紫瞳孔微缩,下意识循声而望,则是片刻,便见前方远处的小道,突然有几抹颀长的身影缓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