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人人皆是宫婢,贵人们的天都黑了,朝中想往后宫送人的大人们也暂且歇了想往后宫塞人的心。
他们是往后宫送人当靠山的,可不是送人进去做奴仆的。
侯夫人这段时日听着妹子在后宫所举,也是觉得妹子所作所为很有意思,胆量也很大,还有安排陛下不??要去后宫捣乱的意思,颇有得了舅父真传的意思。
这胆量大得好呀,陛下如今的雄心皆在扩充疆土之上,他这次会打下邻国不说,还可能要打到了西域去,这其中要花费种种财力、人力,问题之多不可计数,他哪还有心思管后宫的事,孙媳妇抛出后宫不需再用生养之事,他乐得接受。
侯府也乐得接受。
这表示,皇帝不想用自己生的儿子了,他还是想长命百岁,可下一任君王,用不了儿子,他便用孙子,孙子用不成,孙子生的儿子也可。
长久之计,在妹子的肚子上。
侯夫人这厢颇有些遗憾地看向太孙妃,对泪眼汪汪显出几分楚楚之美的表妹道:“可惜了,你在后宫有用。”
“姐姐?”佩梅两手紧紧地小心地捏着信,心神还在诩儿的信里,还想把信再细细看一遍,听到表姐的话,她不安且懵懂地看向了侯夫人。
“你要是不用打理后宫,我可派人送你去漠北一趟,怀了孩子便回来,这时间要是能赶上,也是喜事。”
佩梅听了,那乍喜的心便揪了起来,她左右看看,见身边只有三娘在,三娘在她看过去之后,便往殿外走去了,远离了她们,她便朝表姐苦笑道:“姐姐,梅娘想过,可这急不得呀,且便是我有了孩子,这孩子是男是女还说不准。”
“小娘子也很好,”侯夫人把信封轻轻滑到一边,见表妹乖巧收起信来,乖乖与她说话,侯夫人对着这个聪慧至极的妹妹淡淡一笑,道:“生了一个,第二个还远吗?只要生了,太孙的身子便是好的。”
佩梅抿紧了嘴,看着表姐,眼露悲伤。
皇祖父极不喜诩儿,没人信诩儿,她便是信,可是之前她也无措过。
没人信他们的时候,她不知能信诩儿多久。
诩儿很苦,便是她,深陷绝境之时,也不信他能带她脱离苦海。
这便是诩儿的命。
皇祖父还能信诩儿吗?
听表姐的说辞,她以为表姐和表姐夫也是不信诩儿的,只是把诩儿这匹在他们眼里是死马的马,一时当成了活马医,再寄望于她的肚子。
可她看着诩儿给她的信,她还是看到了她的诩儿想活呐,他想出人头地,他想被人另眼相看,他想给他的母妃正名,他想当她的依靠,他想君临天下……
他有雄心呀。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卫家皇族子弟。
“为何这般看我?”她不哭的脸,比哭起来让人看着还难过,侯夫人看不懂,便问道。
“诩儿身子一日不好,皇祖父便一日不能对他委以重任吗?”佩梅死死咬住唇,双肩颤抖,为她的爱郎悲伤不已。
“没有人想要一个当不了几天皇帝的继承人,我们陛下不可能要这样的继承人,朝廷里那些陛下一手带出来养出来的忠心臣子,也不想要这样的下代君王,便是你姐夫,也不想要一个无法撑起他效忠的天下的卫国君王……”
表妹眼中流出了两行泪,她那双黑白分明清亮的眼此时泪眼婆娑,眼里皆是一层盖着又一层的水波,眼睛就像浸在了泪水当中一般,侯夫人看到了她的哀凄绝望,不过侯夫人不甚懂她的哀凄绝望。
素有木头美人之称的侯夫人还是神情淡淡,她的口吻依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可这是大家的不想要,与太孙何干?不说远的,就是说陛下,陛下这些年所做的事,又有几桩是世间人想让他做的?”
“太孙想做什么,要什么,且去成为他便是了,”侯夫人淡淡道:“你看史书上,哪一个英雄枭雄,不是在荆棘中登顶?”
卫国也到了这个时候了。
人想要什么,只能通过自己获得。
他人的闲言碎语,专为击毁你而来。
一个能被言语打败的人,人生处处是坎坷,日子尚且过不好,如何去成为一代君王,建功立业,统辖天下?
君王身边可满是豺狼虎豹,只等君王一朝虚弱,便咬断君王的脖子,取而代之。
一家之主尚且难当,一国之君,岂是那般好为?
没有强硬的心志,振奋的体魄,如何担得起一国之人,一国之事?
太孙若是经不起这搓磨,触不到那个位置,对他反而是好事,比他有朝一日被人送上皇座,又被人像猪狗牛羊一样驱赶下来要强上一些。
侯夫人前世便是一个被闲言碎语击毁的人,她分外知晓,人是担不起她心力之外的功名利的。
功名利禄也是一种损害,人担不起,就会被它吞噬。
太孙担不起众人对他的怀疑,那他早早收手,或是在建业途中死了,那便是他的命运。
无论何人帮他,仅是提供助力,一切皆得看他自己,能不能熬得下去。
一如当今圣上。
老圣上若是不想活,便是来个神仙,也吊不上他那口气。
医治皇帝的圣医乃侯夫人义父,她义父私下再三与她感叹,不是他医术高明,而是皇帝太想活了。
有些比皇帝病轻许多的人,还是在她义父手里死了,而她义父用同样的医术治疗皇帝,只是给皇帝递一个气过去,皇帝似乎就能从黄泉路上匆忙赶回来,不给黑白无常拘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