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甲李淘向杨柳青笔直地走来。
突然,他发现她身后站着一个时髦阿姨,大惊失色,调头就跑。好像杨柳青身后盘曲着一条蟒蛇。
这小子刚回头就撞上喜笑颜开的单飞,急忙拉住他,二人躲在一个柱子后面。他指杨柳青身后的时髦阿姨“你妈又来了,怎么办?”
单飞比甲李淘还惊恐“还能怎么办,跑呀。”
“你妈这次不会是又来抓你的吧?唉,都快两个月了,她还不同意你学美术吗?”
“废话,同意的话,我还能跑吗?”
“补习第一天,她拎你去校长办公室,都快两个月了,我以为你早就把你妈搞定了。”
“搞定个屁,那天是我妈被单位派遣到岛国出差。她出国才回来两天。我昨天还在想,我妈出国一趟,视野变得开阔,同意我学美术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通知,一年级班主任,协助教官组织本班同学,排成两个队列。全程128公里,预计2小时57分钟的拉练马上就要出发了……”
清脆、舒缓的女中音,从广播里响了起来,像一场及时雨,解了单飞的燃眉之急“我先走了。”
“等等我,咱俩一起,我也怕被你老妈抓包。”
于是,二人遮遮掩掩溜出青华校门。
我们五班排着整齐的队伍出发了。
队伍前面是一个帅帅的教官领队,操一口山东味的普通话,姓朱,我们都叫他朱教官。年龄在20岁左右,红肩章上面两个红色的细折杠。
队伍后面也是一个年龄和朱教官相仿的小伙子,姓刘,我们叫刘教官,鼻子高高的,嘴很大,红肩章上面也有两个细折杠。
七天的训练结束后我们才知道他俩来至沅河市的武警部队。和我们学校隔一条河的距离。
一个小时过去,两行杨树下的队伍已经被打成散兵游勇。个个累的两腿发软,口感舌燥。再也没有刚上路时的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气势。
再说说队伍里三个穿同款,同色运动鞋的三个女生。
走路一瘸一拐,脚底板钻心的刺痛。就像安徒生童话中海的女儿一样,脚踩在锋利的刀尖上一样。
温芷墨掂着脚尖,第一个喊罢工“报告教官,我脚疼,走不动了。”她声音轻柔。
刘教官步伐昂扬,几步跑到她身边“在坚持一会儿,我们原地休息。”教官声音高亢,抑扬顿挫,一字一板。
我响应温芷墨的号召,再接再厉“报告教官,我也脚疼。”我应该模仿杨柳青,眼睛上洒几滴纯净水。
杨柳青你忘记带纯净水了吧,怎么直接罢工,堆在地上不走了。
“教官,我走不动了,脚疼。”
甲李淘以为我们在演戏,嗲声嗲气,怎么听声音都有点像大太监李莲英的腔调“教官,我也脚疼,走不动了。”
他骄傲地抱起一只脚,单腿驻地,金鸡独立。晃晃悠悠地踱步至我们三个前面,神气的像一只可恶的公鸡。
“滚,人家是真疼。”杨柳青几乎要掉眼泪了,堆在地上脱鞋子。
我和温芷墨也瘫在杨柳青旁边解鞋带。
脱掉鞋子,我们三个人身边的空气浓重而强烈,这是苍蝇军团酷爱的气味,那一刻我真担心狗会不会嫌弃我们。
但那一刻我知道谁也无法嫌弃谁。我们彼此依恋着对方,源于一起深陷刀尖的困境与无奈。
脚丫露出,画面惨不忍睹,直到现在我都心有余悸。
三双蓝色的运动鞋摆在一边。六只蓝色的脚丫子排成一个斑斓的队列。
是的,你没有看错,的确是蓝色的脚丫子。
也许,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最富油画色彩的脚丫子。每个人脚底板都打了十三个以下,九个以上大大小小的蓝色水泡。
正午斑驳的阴影在蓝色的脚丫上乱晃乱闪,一个个饱满的水泡因为光线的晃动闪烁着玉石一样温润的光芒。
望着眼前曼妙的罕见盛景。真他妈不知道该大哭一场,还是该大骂无良商家。
你看,杨柳青抱着脚,大骂那个卖鞋子的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