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单飞同学有条件的友情帮助下,通过白天、晚上的努力,渐渐地,水粉画越画越好。
最后一天补习结束,张老师评画时,像补习素描时一样表扬我的进步(我最后一张画比第一张画进步显著,并不是我比其他同学画有多好)。
我几乎在被表扬的那个瞬间,找回丢失在小学课堂的自信,虚荣心爆棚,从那一刻起,立志用心画画,努力学习,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
在低烧式的晕眩中,我慢慢的起身,找回了遗失在初中教室的存在感,不自觉的心中又燃起希望。
这种感觉让我很安心,很温暖,心里满溢的都是对未来的期许,不用照镜子,我知道我满脸憋笑,憋的实在有点难受。
莫名其妙的看单飞,没想到他一直盯着我看,好像一眼能望穿我心底那些龌龊的小骄傲。
在单飞流光溢彩的背景衬托下,我瞬间被打回原形,羞的满脸通红。
忽一阵儿凉风,从教室外扑来,险些把我的画板从黑板上掀翻到地,我紧走两步,抱住刻上红色军功章的水粉画。
画板上的水粉画,是我从初中学画起,最满意的一副,色调是那种迷人的蓝紫调,静物结实,主题突出,它们与色调舒服的溶为一体,一瞬间,我臭不要脸的觉得,我的画可以与李静的水粉画媲美。
画板抱在怀里,我有些不死心,那种心底里刚刚熄灭的虚荣心又在心里形成燎原之势,熊熊燃烧。
我反复调整画面的角度和走路的姿势,可惜画板太硬,怎么抱着走,都走不出天安门升旗手一样的坚定步伐。
算了吧,窗外黑云压过来,我仿佛能听到“刷刷的”雨点拍在玻璃窗的声音。
伏中天气,闷热难受,接连三天都是高温,这会儿大雨滂沱。
风裹着来之泥土的芬芳与大雨带来的寒气涌入教室,真让人感觉舒服、清爽。坐在窗边的同学那里舍得关窗户,任由风吹乱她的长发。
张老师轻咳一声,开始大声讲话,清凉的风吹得他悠哉,悠哉的,像一条浮在水面的大鲤鱼,下半身丘鹬一样随风摆动,欢快的像水中的蛤蟆。
唉,我真的不是故意拿这些小动物丑化我们的美术老师……他这会儿真的很奇怪,很反常,一点也不在意教室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像审视猴子一样的眼神。
“两个月的美术补习今天就结束了,你们班学音乐的学生马上也来教室,你们的班主任杜老师一会儿,还有事情安排,大家先不要离开教室。”
话音刚落,只见大雨中走来一个老太太,手举一把彩虹伞,打扮时髦,过肩直发染得乌黑发亮,发根长出几毫米的白发,顺畅的挂在耳后。
嘴唇引人注目,薄薄的,微显干瘪,涂暗红色口红,嘴唇紧闭——像小号油画笔不经意间画一道细细的红。脸上擦一层粉底,皮肤松弛,略显干涩,褶皱处微微有点卡粉。
班主任的面相给人的感觉有点像《还珠格格》里面的容嬷嬷,凶巴巴的。
她穿衣打扮时髦,全身裹着藏蓝色套装裙,裙长及踝,后中开一个高高的叉,裙摆修身,丰胸肥臀勾勒得凹凸有形。
虽然身材不能给大街上窈窕淑女媲美,却也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魅力不减当年。
这就是我们的老班杜晚秋。
老班的名字很诗意,也许她的爸爸妈妈再给她取名字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对女儿未来美好的幻想。
你看,张老头看老班的神态——喜笑颜开,像一只乖巧的小狗迎接久违的女主人回家。如果张老师真的不小心生出一条毛绒绒的狗尾巴,他一定摇头摆尾,上窜下跳。
“张老师,你的伞。”坐在门口的滕序,把伞递给即将跑出门的张老头。
等他接过伞,老班已经走到廊檐下,抖落伞上的水珠。
二人听雨,在教室外闲聊。
在雨中,撑伞的一群少年向五班教室走来。他们就是雪藏在校园角落的五班音乐生。
霎时间班里一阵骚动。
我们美术生比他们早来教室两个月,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
班长滕序牵头,引领美术生鼓乐齐奏,列队欢迎,迎接新的小伙伴。
突然,看到班主任和张老头聊的很嗨。班长滕序决定放弃隆重的欢迎仪式。
单飞质问班长“早就说的事情,怎么说变就变?”
班长皱眉“你看看他们,个个身怀独门绝技。我们美术生如果真奏响锣鼓,在他们面前像跳梁小丑儿,画蛇添足。还不如在黑板上写‘欢迎音乐班新同学’八个大字,简单明了,大气端庄。”
果然,班长拿起粉笔刷刷刷写:欢迎音乐班新同学。
黑体字,加粗。
我们在底下看的唏嘘一片,字写的太破,像小学一年级孩子的字迹,和他混熟悉的几个男生直接砸粉笔头,让他擦掉,滚下台。
杨柳青站起身,走到黑板前,撸起衣袖,抓起红色的粉笔,粉笔在她手里上下翻飞。
她在左边黑板上留真迹。班长滕序在右边默契的擦自己的破字,手忙脚乱,头上冒汗。
一个蛤蟆一样的字消失,一个天鹅羽翼一样的字降落。
班长刚把黑板擦干净,杨柳青最后一笔落到黑板上,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欢迎音乐班新同学”狂草,几个大字赫然立在黑板上。一笔一画隐约可见她运腕时溢出的激情。
似乎还有我们美术老师字体的影子蕴含在里面。
“WUW,写的比王羲之的粉笔字好。”我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李丹丹的掌声也响了起来“我也信,那时候根本就没有硬笔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