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南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又后悔——这房里的空气充斥着死气沉沉的浑浊。
他父亲当年去?世前,也是这样的状态吗?
那时?的梁思南还在国外游学度假,甚至没赶上最后一眼。而今日的程启明也是如此——他一心挂念的小儿子应该刚接到?通知,回?国的机票有没有订好都不知道。
梁思南毫无感情的空洞声音问:“他是快要死了吗?”
谢莹麻木地应声:“嗯。”
接连两任丈夫去?世,她知道自己?已经被g市贵妇圈暗戳戳盖上了个“克夫”的章。程启明的病并?非一日两日,此刻她也没有太多?的难过,更多?是在迷惑于自己?的命运为何会遭遇这么多?不顺,也有些挂念自己?正身处海外的小儿子,担忧自己?与小儿子的未来。
以及,她也想到?了当年同样孤身在外、如今长成参天?大树一般的梁思南。
谢莹突兀地开口:“你父亲更要强些。”
梁思南心底狠狠一震。
像是地动山摇前的预警,如果现?在不逃,就要被排山倒海般的尘封旧事卷压吞没。
谢莹继续喃喃:“当年,他硬撑着把家里的事情全都布置好,还确认了几?遍你已经上了飞机,安排了人在机场接,才安心走的。”
梁思南的下?颌骨突地像磐石,脸上的肌肉线条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我当年不够中用。本?以为自己?佐助他也有些年头,掌管梁氏不在话?下?,但很快就把公?司搞得一团糟……
“那阵子我经常跑去?你父亲的墓前哭,我多?希望他能被我哭出来,重新顶下?这一切事……直到?你程叔叔站出来施以援手,日子才好过一些。
“南南,那时?候我也忽略了你,虽然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给你道歉。”
谢莹吸了吸鼻子,抽回自己与程启明相握的手,拭了拭泪。
梁思南望着床上男人一起一伏的胸脯,以及身旁同样形容枯槁的妇人,强硬逼着自己?转过了身。
他背对?着二人,声音沉缓:“父亲留给你的股份,我不会再动,股份每年的分红足够你和那个孩子过活。过两日我会让律师送代持协议来给你签掉,也会给你买好机票,你们出国去好好生活吧。”
梁思南话?毕,迈开流星大步往外去?,还没到?门边便听见身后一声溘然长叹。病入膏肓的程启明舒了一大口气,沙沙杂音在气息里颤动着,不知是想说什么。
梁思南没有回?头,叫上等在门口的安霁月便要离去?,却被谢莹从身后追了上来。
“南南,等等!”
安霁月瞟了眼妇人,识趣地对?梁思南说自己?在外面等他,留母子二人叙话?。
谢莹微喘着:“南南,你和安家那个女孩子成婚时?应该也不希望我在场,我能理解。但之后如果你们有了孩子,我还是要尽心,我这里还有些首饰——”
梁思南淡漠地抬手,掐断她的话?头:“你不用操心,我和月儿的婚约并?不是真的。我待她如同兄妹而已。”
他说完,继续迈步往前。谢莹平着喘息,一手扶着窗栏休息,恰好望见梁氏公?馆大门前的人影。
骄阳毒烈,等在门前的女人却穿着落肩及膝裙,四肢暴露在艳阳下?。她原先正低头在包里翻找着什么,忽然,头顶降下?一把遮阳伞。
执伞的是个清俊挺拔的男人,他一手撑伞,一手自然而然地环过了女人的腰。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被他轻松地带进了怀里。
距离太远,谢莹看不清楚门外二人的神情,却仍能感觉到?比g市夏日空气还浓稠的情意婉转蔓延。
他们在梁氏公?馆的门前亲昵了半分钟,便并?肩离去?。与此同时?,晚了几?步的梁思南正刚刚推开公?馆厚重古朴的大门。
谢莹愣然看着楼下?的这一幕。她还以为,梁思南刚才否认婚约,是用来搪塞她的借口。
一对?佳偶沿着幽径渐行渐远,梁思南则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迈开闲适的步子,独行的背影高大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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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城,安世资本?。
解除了梁家未婚妻身份的安霁月心情不错,闲来无事,带着自己?半公?开认爱的男友来自家公?司逛逛。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越辉在不在。”
安霁月嘱咐完陆烨,有些畏手畏脚地穿过办公?区,窥着总经理办公?室的磨砂门。
她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办公?桌上甚至还积了层薄灰。
“安总,越总经理出差两个星期了。”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安霁月转头一看,是个正朝自己?微笑的年轻小帅哥,她有点印象,似乎是越辉招进来的人,专门负责对?接。
她释然出了口气,对?着年轻小帅哥弯眸笑了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来公?司随便坐坐,不用和其他人说。”
安霁月带着陆烨进了自己?那间经年闭门的办公?室。门刚一关,身后的男人便一声冷哼,回?身将她半抵在墙上。
“安总平易近人,对?员工笑得真好看。”
安霁月毫不畏惧地眨着眼,压住唇角,顺势搂上他的后颈,软糯勾人的声线萦绕在他耳畔。
“好看吗?你要是来做我的员工,我天?天?对?你笑。”
她最近偶尔也会盘算起两人的下?一步。尽管两地交通也算方便,但总归不在一处,每每想到?这里,安霁月觉得自己?像变回?了当年那个每天?掰着手指算回?国日子的女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