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线条,揉了揉太阳穴,随即拎起西装外?套起身。
“哎,你去哪儿?”在陆烨办公室门前转悠多时的沈星宇叫住他?,“等会儿还?要去隔壁市调研呢。”
陆烨和沈星宇虽然脾性相差甚远,但二人胜在互补,搭档这么久以来?一直相处默契。沈星宇对陆烨已经算是知?根知?底,只消看?一眼,就能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他?现在这副步履匆匆的模样?,显然是有要事。又拎着?外?套和电脑包,看?来?是要出门。
工作时间,陆烨出门的目的只会是路演、访谈、调研,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是这样?明显急切的神态,甚至还?有几?分喜悦和期待。
“老实交代。没有正当理由是不会放你走的。”沈星宇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是真怕陆烨跑掉。近来?陆烨已经推了许许多多场调研和路演,这和他?来?者不拒工作狂的状态完全不符。
陆烨睨着?他?,撇了下唇角,无奈地叹了口气:“下午那家企业有什么好调研的?拿着?外?面的落后路线设立的套壳公司,别人不懂,你沈大公子还?看?不懂?”
沈星宇一时语塞。他?自然知?道对方的底细,但这话不该是陆烨的台词,他?的风格应该是接得住一切机会,不敷衍任何客户才对。
细细想来?,陆烨最近推掉的安排,大多都和这种低价值客户有关?。这个鱼龙混杂的市场上大部分就是草台班子,砍掉这些工作,陆烨比以往清闲了不少。
沈星宇皱眉:“你怎么突然这么注重worklifebance了?”
陆烨轻声咳了下,移开了目光,留沈星宇一人若有所思。
“难道是——”
陆烨当即阻断他?的话头?,一本正经:“我这是为了身体健康,家庭幸福,生活和谐。”
沈星宇在心?里自动翻译:肾体健康,婚姻家庭幸福,床·上·生活和谐。
他?点点头?,深表赞同。
陆烨推开他?继续往前:“我请过假了,要去g市。”
沈星宇登时一激灵,桃花眼都瞪大了起来?。
他?一把扯住陆烨:“g市现在可不能去啊!”
“为什么?”
沈星宇讶异地反问:“你不知?道?你做低了梁氏的股价,连带着?g市几?个楼盘的项目都被暂停了,现在你没准已经上了g市追杀令。”
陆烨怔笑:“这么严重?”
“你断人财路,还?不许别人断你生路?你到底去g市做什么?”
陆烨似乎并没将沈星宇的劝诫放在心?上,他?转过身,背影清冷决然。
“去接我夫人回家。”
g市,梁氏公?馆。
梁思南推开一扇扇繁复精美的门,迈步而入,畅行无阻,仿佛这里还是自己?当年生于斯长于斯的家,自己?也还是任着性子四处胡闹的梁家小少爷。
但整座梁氏公?馆早已不胜当年。那时?,公?馆被清晰地划分为两边,一半宾客如云,一半幽静似水。梁思南的父亲举着杯盏走过人群,一一致意,来到?另一侧时?便拾起书香礼仪的气派,问候谢莹,又来盯他的功课。
梁思南幼时?以为,自己?会长成父亲这样的人,在优渥自如的祖荫里可进可退,寻一个有缘人举案齐眉。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少年时?便背井离乡,自成一片绿荫。
如今的梁思南,皮肤因为经年沐着户外的风吹日晒变成了古铜棕色,健硕高大的身躯上处处都是结实到?快要撑开布料的肌肉块,他正踱着猎豹一样敏锐轻捷的步伐,似乎在提前巡视着这块将被收回?囊中的领土。
梁思南信步而行。偌大的梁氏公?馆里静静悄悄,管家侍从不见踪影。
“想来他们也是听到?了风声的。”
身后跟着的女声冰雪聪明。安霁月一早就看了z司新鲜出炉的研报,距离梁氏集团的年报发布后不到?48小时?,题头旁的落款名字“陆烨”让她五味杂陈。
一份研报外发前还要底稿复检、过合规,陆烨必定是熬通宵做的。而梁思南动作?也很迅速,年报发布的隔日便说要带她回?一趟g市。
梁氏集团股价大跌,加上近来疯传的内幕消息透露了梁家对?梁氏集团的股价已经远低于控制权,不少人都对?梁家避之不及。
甚至连梁氏公?馆多?年的管家仆从都在躲懒,远远见梁思南回?来,分外识趣地视作?不见,任他畅行。
“南哥,”安霁月唤了声正要推开卧房门的男人,迟疑了下?,“我就不进去?了。有需要的话?,你叫我吧。”
她清楚里面的人无外乎是谢莹和程启明。安霁月和程启明不熟,但和谢莹是实打实起过冲突的,这当口她也不愿再去?给人添堵。
梁思南点了点头,独自进门。
奶白色的欧式床柱一直撑到?了天?花板,整张床过于大,显得躺在中间的男人格外瘦小。程启明穿着一身华贵的真丝织物躺卧在那里,明明听见了响动,却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动了动手指。
谢莹呆滞地坐在床边,抬头望见梁思南的身影,沉默了半晌,仿佛当他是个不用特殊招待的自家人。
梁思南顿了顿,又走近了些,瞧清楚了床上即将撒手人寰的男人。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病态的苍白了,反而既红又肿,呼吸里带着浓重沙沙声,像是随时?都要哮喘发作?一样,嘴唇却是铁青的肥厚两片。裹在柔软真丝里的身板瘦弱如骨,露出的手腕肿胀着,指尖发黑,正极慢极慢地上下?敲打,像是在与梁思南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