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事心中?不安:“安导大手笔啊,这顿饭可不便宜吧,不用这么?破费……”
立马有人圆场:“这话?就?小气了,安导现在是什么?身价?这点钱才不会放在眼里,对不对呀安导?”
唐编的眼睛咕噜一转,手肘戳着安霁月:“这餐算是陆首席请,还是安导请啊?”
唐编不愧是唐编,直接扯回了正题,安霁月无奈,只好明白交代:“就?算是,我替他请吧。”
一句话?博得满堂雀跃,安霁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着眼,听见大家不再小声?猜测,而是七嘴八舌地议论开。
“安导替陆首席请客,意思?是安导出?人,陆首席出?钱?”
“——既然是这样,那我可不跟陆首席客气了。”
“当然不能?客气了。为了他的故事线,我们费了多少脑细胞呢!结果刚有点眉目,他又退出?了。就?当精神损失费了啊。”
“那陆首席只请这一顿肯定不够吧?怎么?说也是追到了互娱组的门面,一顿饭就?把咱们打发啦?”
“不行不行,安导不能?就?这么?被他拐跑了,三顿起步!”
“附议!”
安霁月听着编剧组争先恐后的发言,笑而不语。她此刻有一种被娘家人围坐灯下精打细算研究彩礼的感觉。
不知怎的,插科打诨听多了,她的面颊也染上?霞色,被编剧组的一位眼尖的妹妹捕捉到她“含羞带怯像个初嫁女儿”。
另一位编剧言语间维护着她,嗔笑道:“安导天天醉心工作,好不容易开情窦!便宜陆烨那小子?了啊。”
安霁月心想,才不是呢。
她也是有认真谈过恋爱的,而且还是和同一人呢。
这个人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一副清冷自矜的模样,胸有丘壑,眉目山河。骨子?里的傲气虽然收敛了些,但稍一触碰,还是能?探到明晃晃的底线,如金戈铁马,铜墙铁壁,寸步不退。
哪怕是精英如云的金融圈里,他也能?凭着无可挑剔的实力和独树一帜的行事风格而备受瞩目。仅仅几年,陆烨便炙手可热,光环加身,却仍心如止水,澹泊如云。
没人知道陆烨是何时生长为这样一个异类的。但安霁月知道。
她在很久以前的那场醉人夜风里,就?听陆烨轻声?述说过书生意气的理想主义。那一晚在场的同窗无人在意,或许也只有她真正听进去,又铭记至今。
杯盏交碰,夜色正浓。
桌上?的八卦故事已经不再围绕着打趣安导和陆首席,而陆续聊起华逸其他组空穴来风的消息。众人聚精会神,或听或说,只剩她一个人默然回想着零碎的旧日记忆。
忆着忆着,她竟觉得双颊有些发烫。手指轻轻碰了碰脸,果然温度可疑。
安霁月你出?息一点!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在一起,又不是第?一次公开恋情,怎么?会这么?脸红呢?
她借口买单离席,去盥洗室往自己脸上泼了些水,才勉强压住躁热翻涌的情绪。
小聚很快散场,安霁月与几位同事一起来地库,独自坐进银灰色的车内。车内,主驾位的间距已经提前被调到合适的位置,又被铺上?凉悠悠的坐垫,清淡的鼠尾草香薰挂在空调口,隐约可闻。
安霁月耳畔忽然回响起他前阵子?信誓旦旦的话:“这次哄你多久都可以。”
她不由自主地拨着香薰挂件,眸光柔和。
这些…算是在哄她吗?
她轻点了下油门,沃尔沃丝滑地行驶进夜风中?。方向却不是她日日回家的路线,而绕了个弯,直接开向了陆烨租下的公寓。
明明没喝酒的,她却仿佛上?了头一样,晕晕转转,心神荡漾。
人在上?头时,总是会做一些毫无道理的事。
比如安霁月知道他已经飞回了s市,但仍想开到他公寓的楼下,满目温柔地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口。
比如这个时间应该穿着丝绸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敷面膜,她却推开空无一人的公寓门,鬼使神差地蜷缩在干净洁白的床上?。
陆烨从不用香氛,但安霁月始终觉得他身上?有一道清冷如松间厚雪的芬韵。极轻极淡,却能?从他的颈窝和胸膛钻进她的鼻腔,沉淀在她的记忆里。
月色朦胧,她一半侧脸沐在光晕里,一半则贴紧着棉软的杯子?。此刻被单上?的味道,一如当年。
安霁月闭上?眼,眷恋地贪吮着这份旧日的气味。刚刚躁动闷热的心情逐渐宁静,她就?这样沉睡至半夜。
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四点。
睁开眼的一瞬间便觉得周身酸软,眼皮沉重,每一口呼吸之?间却干燥涩疼。薄薄的后背上?猛地沁出?汗津津一片,开了半扇的窗送进风来,却并?没有醒脑,而是吹得她一颤。
不太对。安霁月强撑着随时断线的意识,伸手摸了摸额头。
片刻后,她平静而绝望地挣扎着翻出?手机,在模糊的视线中?将就?给徐牧发了条消息。
【安导:发烧,请假。】
她一面打字,一面断断续续思?考着:冷静冷静,新租的公寓没有药,半夜没有办法外卖,先请好半天假,睡到七点起来点一个体温计和退烧药,吃完后休息一上?午再去上?班。没问题,那么?就?需要定一个闹钟……
撑到这里,她唤了一声?手机助手,呓语般地发出?了定闹钟点指示,随即又昏睡过去。
昏睡后的下一秒,安霁月的眼前如走马灯一般闪过许许多多张脸。
防线随着她涣散的意识而崩溃,漫长分裂的白日重新在她的脑海里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