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嘴严,不?会和任何人?透露。其实即使透露出去,想来也没人?相信。
想当初,是安霁月亲手一字一句地?改了陆烨的台本?,加了不?少?亲密的互动戏码,甚至跟到平江外拍,近距离地?观察陆烨和朱绫的约会。这些都是人?尽皆知。
主持人?前来串场介绍,朱绫和钟忻梧一齐登台。
台阶窄小,踩在高跟鞋里整整一晚的朱绫忽然打了个趔趄,失去平衡的身子往后?一仰。
她在一瞬间?暗叫不?妙,条件反射地?张开?手臂想去抓住个什么东西,手边却空空如也。
朱绫全身血液一凉,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咚得?一声闷响。
她被硌得?生疼,然而?却没有如预期那样狠狠摔落到地?上。
身后?的人?跨步上前,拿骨骼清奇的胸膛接住了她,此刻正微微喘息。
钟忻梧清透的眼睛关切地?低头望着她失色的花容,两手扶在她的肩头。
“还好吗?”
他贴得?很近,在她耳边低声问,掺了细沙般的嗓音温柔磁性?。
没来由的,朱绫心底颤栗了一瞬,流盼的美目有些恍然失焦。
熄灭了整晚的顶灯亮起,掌声?、道谢声?经久不息。
陆烨请几位相熟的工作人员帮忙,从休息室里推出三个满满当?当?的车篮,里面放着的是s市老牌精致手作点心,用来分给节目组的众人。
如?今他也?略懂些人情世?故,不再像过去?那样来去?匆匆,雁过无痕。
其中有一份蝴蝶酥,是他留出来给安霁月的,此刻被他提在手里,却怎么也?寻不到那个人影。
钟欣漓遥遥望着正在分发糕点的男人。他神色轻松,眼神柔和,但礼貌疏淡的距离感与生俱来,即使隔了数米也?能觉察到。
“钟总,华逸的领导们?听说您来,略备薄宴。这边直播也?结束了,您看……”
女人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张导的提议。她今晚本就只为一个人而来。
况且,这些为了她家生意而趋炎附势的人,她本就不想打交道。
能在直播间抽奖送房子,已?经是极大的考验和让步了。钟欣漓原先准备的奖品根本不是江景房,而是三幅油画。
这几幅画的价值,在她看来比江景平层珍贵得多。但唯一的问题是,画家名不见经传,估价也?只在极小圈子里达成过共识。
绝大部分人拿到这几幅画作,恐怕都不会识货。
钟欣漓自以?为是带着诚意忍痛割爱,不是为了陆烨,她绝对做不到如?此程度。然而这份奖品却被导演组委婉建议换掉,她一气之下,直接换成了最朴实而世?俗的江景房。
她之前与陆烨的几次交集,不是她在台下安静听他路演,就是在酒桌上萍水相逢。刚刚直播时能与他一番畅聊,她已?觉得满足欣喜。
陆烨骨子里的寡淡清冷,让钟欣漓坚信他们?在灵魂上有共通之处。
他入世?却不世?俗,知人情而不谄媚,正是因此,才?会让她在初遇时就怦然心动。
就像现在,陆烨面带微笑地派送点心,说些“辛苦”、“感谢”之类的话,但或许他的心境与自己一样,都是想要躲开这起子满脸堆笑,铜臭十足的人。
“钟总您好,4号男嘉宾刚刚上直播比较着急,没和您打招呼。我们?给您二位准备了休息室,您看需要去?和他碰个面吗?”
忽然闯入她视线的人个子并不高,但身?体宽胖,将她凝视陆烨的视野遮挡住大半。
钟欣漓忽然觉得烦躁,连这人恭谨的神情和体面的言语都让她莫名窝火。
直播都结束了,怎么还有人来对自己指手画脚?
她没有给这人一个正眼,冷淡反问:“有什么可碰面的?”
其实如?果搁在平时,钟欣漓或许有心情客客气气地说一句“不必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加上一句与她气质相符的“谢谢你的用心安排”。
但此刻她只觉身?边乌烟瘴气,唯一与自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另一朵白莲,正站在几米开外,与她隔着来往匆忙的人群。
这个人显然没有领悟到她拒绝的意味,他开始认真解释起“沟通一下男嘉宾的人设”、“请您指教一下期待的包装思路”这类她完全不在意的原因。
这个一丝不苟的恳切声?音,让她更烦了。
钟欣漓终于收回目光,眯着眼,“是不是因为钟忻梧带资进组,你们?就这么上赶着服务他?
“果然是给钱什么都干。”
后一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她半径两米内的人听清。
她是故意的。既然这群人这么看重金主和资源,那她这个出了钱的人,姑且肆意妄为一回。
钟欣漓抬了抬下巴,不以?为意地环视着逐渐安静下来的现场,眼里的蔑视毫不掩藏。
她的发言很快散播开,周围的人大多先是惊愕,随后基本都换上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若是恰好被她对上了眼,又会心虚地挪开视线低下头去?,或者?甚至能朝她挤出一丝不安而示好的微笑。
像摇尾巴的小狗一样。她的唇角也?不知不觉漾开痛快的笑意,继续扫向?下一个人。
这个人没有躲闪,没有不安,她冰冷的棕色瞳仁里燃着怒意,准确而目不转睛地与钟欣漓针锋相对。
那张脸的轮廓本应是柔和标致的,现下却颌角突兀,五官凌厉,看上去?似乎正紧咬着后槽牙。
钟欣漓记得她,是那个对自己啰嗦许久的小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