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环生日这天,江川尧被江鹤鸣叫回江家。
他回到江家刚入夜,夜里七点整,江家一楼灯火通明。
南山花园的雪比其他地方扫得更干净一点,尤其踏上江家台阶,每一块地砖都是洁净到一丝脚印的痕迹都没有。
然而这个家,透着由内而外的腐朽之气。
尤其每到森冷的冬季,梧桐遮挡了阳光,只有稀疏的光穿过琉璃色的玻璃窗户,透着微光空气尘埃缓缓浮动,静寂而消沉。
一个家的气质基本由女主人决定,因为这个家的男主人对家的感情只有在这个家为他带来利益。
今天把他叫回江家,江鹤鸣自然在家,人坐在钟灵对面吃着一碗羹。
云莱之行之后,钟灵在疗养院呆了好久,上个月才从里面出来。她转头看向他,目光少了怨气,多了一丝茫然感。
不是真的她变了,而是药物控制了她的神经,放钝了她的感受。
比起江鹤鸣,钟灵居然第一个叫住了他名字:“尧尧……”
江川尧脚步一顿,单手放在裤袋转过身,目光怪异地看着钟灵,钟灵同样怪异又茫然地看着她。
她面上没有尴尬,而是惊讶,仿佛困惑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称呼他。
许久她放低声音开口:“你晚饭吃了吗?要不跟你爸爸一样再吃点?”
江川尧:“……”
真是见鬼了,记忆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场景。江川尧记事很早,两岁之后的事基本能记到现在。在七岁之前,他在这个家一切正常,钟灵也像正常的母亲对待他,即使眼里没有太多爱意,也做到了母亲的本分。
他七岁钟灵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他就被送去了全日制托管学校。
之后钟灵时不时犯病,正常的时候冷漠,不正常的时候疯,倒很少像现在这样迟钝而怪异。
江川尧走到餐桌,家里又换了新佣人,一样是沉默的形象。
七岁之后,江川尧对家里的佣人阿姨都没了概念,只有榕湖九里的李姨和李叔确确实实跟他产生过感情,只是在他去了寄宿学校他们也离开了江家。
在江家,会不会做事问题不是很重要,但要会做人。
江鹤鸣要求的“会做人”,不是玲珑心麻利手脚,而是永远要适当地闭上嘴巴,和关上耳朵。
钟灵抬着视线望向他,眼神原先的凌然荡然无存,莫名多了一丝渴望。
江川尧在钟灵的渴望目光里,坐了下来。
一碗莲子百合羹已经放在他面前。
桌上留着未撤的饭菜和煲汤,几乎从未动筷过。
江川尧没有看江鹤鸣,望了望钟灵,钟灵朝他虚虚地扯起一个笑,开口说:“尧尧,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家里给你安排未婚妻你不喜欢,家里给你安排工作你不做,你怎么能这样不听话?”
江川尧目光微闪,透着审视。气质安静而逼人。
钟灵终于沉下来,又冒出一句:“你这孩子,小时候就顽皮。”
钟灵在说什么糊涂话?
她以前只是情绪犯病,现在是脑子犯病吗?他小时候根本不是一个顽皮孩子。
他小时候在江家一直都是孤单而寡言,他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画画……他小时候对色彩很敏感,对画画这件事很擅长,轻轻松松勾勒人物。当时有人拜访钟灵,都夸他遗传了钟灵的天赋,以后也能当个天赋极高的画家。
人的变化很大,他小时候也以为自己一直画画,但他已经多年没有拿画笔。画画这件事过于让思想沉浸放松。对他而言,不管沉浸还是放松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你等会吃好,来书房找我。”江鹤鸣放下筷子,吩咐道。
江川尧没有胃口吃这碗莲子百合羹,放下手中调羹。
对面,钟灵惶惶地冒出声:“怎么一口也不吃啊。”
江川尧有点搞不懂钟灵演什么,在这个家最好的生存法则就是将自己脱离其外。
但钟灵的面色看起来太脆弱了,她本来就清瘦,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整个人更是瘦骨嶙峋,手背青筋暴露,手骨凸显。
江川尧收起目光里的探究,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钟灵语慢慢地讲话:“挺好的……就是有点不记事,浑浑噩噩。”
江川尧站在钟灵旁边,手轻轻一抬,落在钟灵坐着的椅子靠背,漫不经心地相劝一句:“那你好好养身体,我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钟灵张嘴。
江川尧站直身,下了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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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鸣的书房在江家朝北的负一层,江家整个房屋坐南朝北,地势却南低北高。靠北一角挖了两层地下室。江鹤鸣在书房在上,下面是他各类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