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佳节,诸位都是淑妃的至亲好友,是以不必多礼只当做自家宴席对待即可。”坐于主位的元熙帝面带笑意望着众人,语气温和。
本因着方才宋伍儿母女一番话心有怨气的淑妃娘娘,见皇帝当面为她挣得些颜面,心中自是喜的,忙坐在元熙帝身边小心照料着。
同赵氏坐于一处的宋伍儿,自永安王进殿后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仿佛想将他活活瞪出个花来。
这个永安王是柳贵妃所生皇子,在众皇子中排行老二,性子向来是个沉闷内敛的,地位不比太子、论主动在皇帝面前刷刷脸也不如南安王勤快,因而在三兄弟中存在感简直低到不行。前世嫁予南安王时不时去宫中游览的宋伍儿,统共也没见过几次正脸,对他的了解大多只通过些闲杂人的嘴中得知。
或许是这个永安王平日里将锋芒遮掩的太狠,南安王同太子争位时两方颇有默契的把他直接忘到脑后。再后来太子暴毙、南安王又因被下了绝育药,终生无子落寞退位,这元朝九五至尊之位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他的手上。
说起来,永安王仿佛踩中狗屎运般捡来的皇位,她宋伍儿也是功不可没,当年永安王登基时,京城的木匠工、陶瓷工们甚至以他为原型创出个“福神”来,一时风靡全城被各门户买进,置于房内供奉,连宋伍儿所在寺庙也专门腾出个屋子把他摆了上去。
如今好不容易得来个机会瞻仰下当年福神风采,宋伍儿当然要好好端详一番。不料,她这副宛如花痴般的星星眼落在太子眼中,就成了贪慕永安王美貌、一见钟情的蠢样了。
果然是读话本子读得太多,被酸朽爱情故事洗了脑子,太子有些不大高兴的将宋伍儿与永安王来回打量一圈,闷闷的只猛饮手中清酒。
“对了,淑妃你前不久还同朕提及起咱们靖远与宋家女儿的婚事,如今处理的如何了?”同淑妃亲昵着说些悄悄话的元熙帝,想起楼宋两家还未下旨赐婚的事来,忙趁着众人皆在时,出声询问。
方才还乱哄一片、互相聊些家常的人,顿时止了声,面带尴尬的望着元熙帝同淑妃。
远远躲在角落处的楚觅儿,闻言红了眼眶,掏出被揉成乱团的手帕悄悄抹着眼泪,眼角不住的瞥向有些不镇定的南安王。
淑妃见气氛有些不对,恐元熙帝生出些疑惑,忙稳下心神轻声回道:
“承蒙陛下挂念远儿,一切都顺利的紧,只是臣妾寻了钦天监的人定日子时,出了些小意外,不过请陛下宽心,此事有臣妾在不日便可解决,等选定良辰时臣妾会亲自向陛下禀明。”
南安王同楚觅儿犯了忌讳,此事若传出去铁定会损了皇室威严,而未定下婚事就惨遭“抛弃”的宋家脸上自然也难看。是以,宋家同淑妃早心照不宣的将此事按下,只在私底下拎出来说道说道,断不肯轻易将事挑在明面上让两家难做。
而淑妃也正是算准了宋家脾性,才敢当着众人面在皇帝面前拖延时日,待把宋伍儿说服后再向元熙帝求旨赐婚。
“好,朕向来坚信爱妃的办事能力,等一切事项处理妥帖后,朝我讨个旨意便可,宋时莆那老小子这回将小女儿也嫁了出去,心里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元熙帝初登基时便提拔了宋辅官职,两人可谓是打了数十年的交道,既是君臣更似挚友,再加上朝堂现今党争趋势严重,宋辅又刻意躲避着各家抛来的橄榄枝,只在其中做着和稀泥的工作,让元熙帝瞧见了心里也是舒坦的。
“臣女多谢陛下对父亲的关照,只是现有一事臣女觉得有必要向陛下说明,还望您不要为此怪罪伍儿,否则伍儿当真不敢当面说出口了。”宋伍儿看淑妃是成心在皇帝面前拖延时间,还打着让南安王同自己接受陛下赐婚旗号,让宋家今后无法拒绝。为防有变,只能冒着被元熙帝怒气波及的风险,大着胆子开口。
本来好不容易恢复了面色的淑妃,听出宋伍儿话中含意,脸刷的黑了下来,惊恐望着满腹疑惑的元熙帝。坐在太子旁的南安王脸上也仿佛吞了屎般难看得紧。
“哦?宋家丫头有什么话想说,直言便好,朕赦你无罪!”元熙帝大手一挥,乐呵呵的望着宋伍儿,猜测她或许是因自己的婚事害了羞,想让自己今后不要将话说的太露骨,心里愈欢喜起这个俏皮的儿媳妇。
“多谢陛下!”宋伍儿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望了眼南安王,朗声道“伍儿今日便替南安王向陛下娘娘诉苦,求陛下看在表哥同楚家妹子楚觅儿一往情深的份上,休要再棒打鸳鸯因伍儿拆散这大好姻缘。”
“你说什么?”
重拍桌案的声音突兀传来,闻言着实吃了一惊的元熙帝猛然起身,神色阴晦的望着跪于地上叩拜的宋伍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伍儿趁机在腿上掐了一把,挤出些猫儿泪,委屈道:“陛下明鉴,上次宫中宴席时,伍儿因身体不适便出殿在后山闲逛,碰巧撞见了南安王同觅儿妹妹因我同表哥的婚事,依依惜别、流泪痛哭,让旁观的伍儿瞧见心里都难受的紧,两人真心相爱却要痛苦分离,棒打鸳鸯强拆有情人的恶事,伍儿万万做不得啊,还望陛下三思给他二人共度余生的机会。”
哼哼,南安王我看你这回还怎么狡辩,是你们先不知好歹硬要缠着我,就别怪我不为你们留情面了。
“楼靖远,伍儿所说可是实话?你同楚家姑娘是否有私情隐而不报。”闻言,元熙帝大怒,顿时将手中银杯掷向南安王,厉声质问。
事关皇家颜面,一旦处理不当,元熙帝身为南安王生父,自是免不了教子无方之责,更何况受了委屈的是宋辅之女,很容易令君臣间产生隔阂,南安王这回捅出的篓子可是不小。
被砸中肩膀的南安王皱了下眉,慢慢起身踱步至宋伍儿身边,想到知晓此事的太子就在旁边盯着,凭他的秉性不来踩上一脚就算谢天谢地了。
南安王不敢当面否认,只得承认:“回禀父王,确有其事,儿臣与楚姑娘自幼相识,男女间相处得久自然生出些情愫,不过那日如伍儿表妹所见,儿臣自知同楚姑娘情愿已尽,唯恐她今后在儿臣成亲时痛苦,便邀她做最后道别,熟料却让表妹亲见生了误会,还望伍儿同父王莫质疑儿臣对表妹心意。”
反正当日太子也是听得七七八八,再强行出头又能挣出些什么,楚觅儿是死心眼的站在她这边,绝不会捣乱。
“臣臣……臣女楚觅儿叩见陛下,南安王所言属实,我……哦不……是臣女当日同南安王确实为伍儿姐姐一事在做告别,让陛下误会实属抱歉,臣女今后定不会与南安王再有瓜葛,请陛下明察。”
觉情况不佳的楚觅儿,忙收起哭容直冲了出来,在宋伍儿二人身后向元熙帝不停叩头,为南安王辩解,请求原谅。
“伍儿姐姐温柔善良、行事有礼人也长得美貌,同南安王爷可谓天生一对,臣女真心期盼两位结亲,早生贵子。”
噗!
戏精,两口子全是戏精。宋伍儿暗自憋了一口老血,强忍住没当场喷南安王一脸,薄情寡义的两面派也能被说成是为义断情的好男人,可拉倒吧。
元熙帝听二人一唱一和,心里倒是舒服了些,他这个儿子在大事上还是拎到清的。
“陛下,三皇叔和楚觅儿他们两个瞎说,我能作证!”
清脆的声音响起,元熙帝只觉眼前晃过一大团墨绿草藻,在殿前极为乍眼。
实在听不下去的临止郡主见小姨被两人接连炮轰,气不过下冲了出来替宋伍儿说话。
“什么断情绝爱的,你们这样编排我小姨确实太不道德了,尤其是你楚觅儿哭什么哭,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你们偷情还要怨上我可怜的小姨不成。”
“临止,这是你皇叔同小姨的私事,你个小丫头跑来插什么嘴,快回去。”见情形不妙的淑妃忙开口劝阻临止,唯恐她把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打破。
临止不甘示弱的仰着脖子,继而顶嘴:
“淑妃娘娘,皇叔是您的儿子你护着他没问题,可是不能昧着心把小姨往火坑里推啊,陛下,当日是我陪同伍儿小姨撞破了皇叔糗事,我也在场,怎就说不得了?”
“我明明看见皇叔同楚觅儿腻歪个不停,哪有断绝关系的样子,而且我清楚的听见皇叔向她承诺,今生挚爱唯其不变,伍儿在他心中只是敬重的王妃,将来寻得机会八抬大轿迎过王府的觅儿侧妃才是他的心头宝,这才刚过去不久,三皇叔你贵人多忘事连自己起誓的内容都不记得了吗?”
“陛下若不信我,大伯父当时也在现场将两人抓包,您可以去问问他,看临止所言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