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菊望着神情坚忍,为活着而努力狂奔的人们,突然之间眼眶一热,勒住了马,冲着身前的慕容大喊道:“慕容渊!你信我不信?!”
慕容惊愕地一转马头,脸上一片铁青,浓眉紧锁,牢牢地盯着突发奇语的满菊。
没等他答话,满菊挺直身子,朗声大喊:“我是神的女儿,我能庇护所有的人脱此险地,慕容!只要你让我一人断后!我会活着回来,绝不会丢下我的男人去死!”
秦三悄悄贴近,牢牢地牵住了满菊的马缰。
众人的身后,乌云一般的铁骑如同狂风席卷般涌来,羯胡营的众人都渐止马蹄,虔诚而专注地望向满神。从满菊喊出那句话后,周围一片寂静,只余男人们此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偶尔还有马儿焦躁地打着响鼻。
寒风猎猎中,慕容突然纵马向满菊飞奔而来,经过老马阿达身边之时,他猛勒僵绳,长身一揽,狠狠吻住了愿为自己舍出命来的女人。这个吻带着血腥和苦涩的甜蜜,仅仅是短短的轻触,慕容就放开了满菊,他深深望着神情坚定无比的女人,褐色的凤眼微微润泽,伏在她耳边哑声道:“你若是不守诺言,我必下黄泉揪你回来。我的小菊花。”
他放开满菊,又深深地回望一眼,毅然转声喝令:“阿满神女令喻:急速穿过葬鹰谷,神女将降下天罚!”
喜出望外的羯胡营众,信赖无比地转身向神女虔诚一礼,兴奋地呼喝着纷纷急奔向峡谷的另一头。
满菊辛酸又惆怅地转过身,准备立即行动,千钧一发之际,片刻都浪费不得!回头却撞入铁板似的黑衣卫身上,她又惊又怒,破口大骂:“秦三,你这混蛋想死吗?!还不快走!”
秦三冷冷的黑眸直视着女人的眼,固执地拉着缰绳不放:“我陪你一起死。”这世上他本再无牵挂,此刻了断也很好,这女人一向怕寂寞,黄泉路上有人作伴才不会迷路。
满菊急得一头大汗,望着这个死脑筋又是感动又是愤恨,这时候犟个什么劲?!她是有把握脱身才要断后,要是这小子一块掺和,难道把人一块收空间里去?
情急生智,小丫头灵光一闪,心神动处,长长的开山刀突兀的出现在她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
秦三手中缰绳一紧,眼瞳猛然一缩。
“你瞧,秦三,我有神通,必不会死。”满菊盯着黑衣卫的眼睛,耐心而坚定地解释,“若你在我身旁,我便无把握让自己活命。你也要信我,我是满神。”
“我只要你活着。”秦三张张干涩的嘴,艰难地吐出一句,突然转身,决然而然地向谷口奔去。
望着远去的黑色背影渐渐追上前方奔逃的大部,满菊翻身下马,拍了一下阿达,低声道:“老伙计,他们都走了,你也快走,乖乖到谷口等着我。”说着掏出块小甜饼喂了贪吃的老马,阿达不解地连忙吞了饼子,不满足拿大头在女主人身上蹭来蹭去。
满菊扬起马鞭,拼尽力气抽了下去,厉声喝道:“快走,去谷口等我!”阿达猛吃一痛,惊嘶一声便往谷中奔去,跑了几步又回头望望,看到女主人恶狠狠地扬起马鞭,终于奋蹄急奔而去了。
满菊轻叹一口气,转身向乌云般的蛮骑迎去,左右瞅瞅,选定一块高耸的岩石,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等她好容易气喘吁吁地攀至石顶,蛮骑大军已在成律归的带领下轰然追至。
满菊望着如褐潮般涌至的大军,咬咬牙甩掉了身上的厚皮袄,鲜红的纱裙在寒风中吹扬起,犹如一抹血色点缀在祖山脚下。满菊扬起头,引项高歌:“哎…………”
嘹亮清脆的歌声回荡在山间,衬着这抹鲜艳的红,终于引起了敌将的注意,成律归勒住缰绳,眯眼望向这胆大之极的奇怪女人,挥手一止,亲卫忙吹起了低沉的军令长号。
喑沉低闷的号声中,潮水般的骑军渐渐停歇,将女人脚下的之地围得密密实实,里外几十层都嫌多。
拓跋猗卢的前亲卫多昆,纵马上前,忿恨地望了眼飘飘如仙的女人,低声向成律归禀报:“大人,这便是刺杀了猗卢大人的力微部贡女。”
“哦?!”成律归意味深长地狰狞一笑,露出一口黄黑的獠牙。
☆、夜奔
77神罚
满菊扬起骄傲的头颅,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远眺圣洁的祖山,放声高歌。仿佛她脚下黑鸦鸦一片,粗声秽语嚎叫连连的蛮骑并不存在,连一丝目光也吝于抛给已纵马走到高岩之前的蛮骑将军成律归。清朗悠扬的歌声回荡在祖山脚下,是连鸟兽都忍不住驻足聆听的美妙声音。
高高的雪山顶上次仁拉索
一朵格桑花开次仁拉索
含情默默绽放次仁拉索
顶峰抗寒雪雨次仁拉索
清清湖水里有次仁拉索
有芳香姑娘的心次仁拉索
……
前世她最爱的电影歌曲便是《红河谷》中,宁静微笑地拿着炸弹站在禽兽般的敌人面前,带着野性的清纯,高歌的那曲《次仁拉索》,满菊曾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聆听这生命的热血之歌。如今,在这些同样禽兽的蛮骑面前,她竟然有机会s一把,真是令人愉快的“巧合”。
她的手上虽然没有炸弹,可是她有……
成律归的半脸肌肉抽搐着,咬牙切齿地吼:“把这女人抓下来!”这种完全视之若无的轻蔑,让他打心底感到了某种耻辱。
眼见十来个蛮骑跳下马,蜂涌而上往高岩攀爬,满菊终于停止了她的歌声,转头俯视着骑在高壮马背上的成律归。她突然嫣然一笑,从“身后”猛地拎出一捆奇怪的东西,在众目睽睽下信手点燃了,然后奋力将那捆装着奇怪液体的绿色透明瓶子朝雪山的山壁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