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母很冷静,沉吟片刻,道:“医生是这么和你说的吗?如果真的问题不大,一般不会这样叫家属的。你说实话吧。”
“有可能是癌,但是应该是良性,具体情况要先做切片检查。就算手术,她还年轻,动完手术好好休息不会有事的。”
“那对她事业的影响呢?你说实话,不要为了安慰我而自欺欺人。麻醉会不会影响她的手?”
“麻醉理论上对她的手影响不大,但是开胸手术之后,她的体力和耐力会变弱,没办法再剧烈运动或者从事重体力,她最擅长的俄派曲子,很难再弹了。演奏的力量感会差很多。”
她在对面长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我明白了,也谢谢你一直陪在诗音身边,我很快就会过来。”
现代音乐会的潜规则是一流的钢琴家不看谱,但其实再老练的钢琴家也有不熟悉的领域,谱子主要是起个保险安慰。不过替补一般都会看谱,因为替补对曲子不够熟,通常也没有彩排,需要靠乐谱更好地与乐队配合。
余颂其实也能背谱,但她天性求稳,当替补时更有一种初来乍到,生平有闪失的心态。谱子翻错是小事,只是她的心态一乱,就没及时翻回去了。又忍不住要咳嗽,琴声也接着开始抖起来。她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伴奏的大提琴手,小顾正皱眉看着她,好像很不耐烦她的表现。
余颂一时也较起劲来,凭什么不信她的能力。既然她才是主奏,连乐队也要配合她的节奏。不该是她太快,而是他们慢了。她索性不再看谱子,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略快,但能保证不遗漏技巧,用丰富的音色变化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一旦投入进去,一口气弹到结尾,她竟然也忘了咳嗽。
谢幕时,观众依旧给她同样的热情掌声。下了台,小顾悄悄问她道:“你还好吗?我刚才看你一直想咳嗽,是不是虞诗音的病传染给你了。听说是肺炎?”
“没有,谢谢你,她是太累了气胸。我一会儿去看她。”余颂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多心了,他只是关心她。她始终摆脱不了骨子里的那点自卑,旁人最轻微的一点暗示她都觉得是轻视。
回后台她匆忙换衣服,一心想去医院看望虞诗音。可来不及出门,就有人来找,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和善胖子。他很客气地自我介绍,说是某个音乐爱好者,但他这架势显然不是寻常粉丝。他笃定道:“你弹得挺好的,听说虞诗音的气胸很厉害。之后几场应该也是你代替她上台吧。”
余颂敷衍了几句,弄不清这人的来头,只觉得莫名其妙。可等她上车后,却忽然反应过来,对外只说虞诗音是急病,他却知道是气胸,显然是业内人,甚至是直接从经纪人处探听的消息。再一细想,这人可能是dg唱片公司的人,弄成这样,虞诗音显然没办法再与他们合作了。
到了医院,生怕刺激到病情,余颂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对苏醒后的虞诗音道:“没事,演出很成功,你好好休息就可以了。不过真的该戒烟了。”
虞诗音这次倒听话,头陷在枕头里昏昏沉沉道:“我不喜欢住院,你留下来陪我,等我睡着了再走。”余颂点头,轻轻握住她的手,帮着看吊瓶。她很快就睡熟了,闭着眼,侧过脸,完全像个孩子。
余颂轻轻抽出手,躲到无人处,给虞母打了个电话,道:“阿姨,您最好过来一趟,诗音现在在医院。肺部的片子有一个小阴影,暂时不确定是什么。您别紧张,应该不会是大问题,您先过来陪陪她。”
虞母很冷静,沉吟片刻,道:“医生是这么和你说的吗?如果真的问题不大,一般不会这样叫家属的。你说实话吧。”
“有可能是癌,但是应该是良性,具体情况要先做切片检查。就算手术,她还年轻,动完手术好好休息不会有事的。”
“那对她事业的影响呢?你说实话,不要为了安慰我而自欺欺人。麻醉会不会影响她的手?”
“麻醉理论上对她的手影响不大,但是开胸手术之后,她的体力和耐力会变弱,没办法再剧烈运动或者从事重体力,她最擅长的俄派曲子,很难再弹了。演奏的力量感会差很多。”
她在对面长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我明白了,也谢谢你一直陪在诗音身边,我很快就会过来。”
虞母是凌晨赶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转院,她在本地医院有熟人,方便虞诗音立刻安排手术。她没直说是癌,只是哄着虞诗音起来穿衣服。虞诗音却耍脾气不肯走,坚持要出院,道:“我不要走,我没事了,我接下来有演出。我也不要动手术,麻醉影响到我的手怎么办?”
“命重要还是弹琴重要啊?”
“都挺重要的。”
虞母却忽然发作,道:“没命了你拿什么弹琴啊?你就没有考虑过我吗?”
虞诗音呆了呆,她很少见母亲这样发火。她又是年少离家,小时候与母亲亲近,现在则多了几分陌生的畏惧。她小心翼翼道:“对不起,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虞母也察觉失态,生怕她起疑,搂着她道:“我不是吓唬你,是妈妈老了,只有你一个孩子了。就算你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也是我的女儿啊。你的肺里有个结节,要动个微创手术,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余颂,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信不过她吗?”
“好了,好了,那我后天再弹一首就走。”虞诗音看向站在角落里的余颂,她却刻意把眼神别开。